在风云变幻的13世纪中叶,蒙古铁骑的锋芒已横扫欧亚大陆,而偏安江南的南宋王朝,正以长江天堑为屏障,苦苦支撑着岌岌可危的江山社稷。公元1267年,忽必烈这位志在一统天下的蒙古大汗,在精心谋划后,果断派遣麾下大将阿术与降将刘整,率领精锐部队,如雷霆般突然扑向南宋防御体系的关键节点——襄阳城。这场突袭,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直插南宋王朝的胸膛,就此拉开了决定两国命运的襄阳之战的序幕。
次年,忽必烈深知襄阳战略意义重大,遂再遣丞相史天泽奔赴前线助战。史天泽,这位在蒙古军中威名赫赫的统帅,有着卓越的军事才能和丰富的作战经验。他的到来,使得元军的作战部署更加缜密。元军在襄阳、樊城二城四周大兴土木,修筑起坚固的城围,如同一条铁索将两城紧紧束缚。同时,元军凭借强大的军事力量,封锁了汉水航道,截断了襄阳与外界的水上联系。在随后的日子里,南宋多次组织援军,试图冲破元军的封锁,解救襄阳之困,但元军凭借有利地形和坚固防线,一次又一次地将南宋援军击退。
回顾南宋的军事防御体系,京湖战区(荆襄战区)无疑是其重中之重。这一战区以襄阳、江陵(荆州)、鄂州三大重镇为核心,巧妙地依托长江、汉水两大水系,构建起一个互为犄角、相互依托的防御网络。长江浩浩荡荡,奔流不息,汉水蜿蜒曲折,纵横交错,三城凭借这两条水道紧密相连,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然而,在这三大重镇中,襄阳的地理位置却显得尤为特殊。相对于深处腹地,有着层层屏障保护的江陵、鄂州,襄阳滨汉江而立,孤悬于最北端,宛如一座前哨堡垒,直接暴露在北方敌人的兵锋之下,在地理位置上是最容易被攻克的薄弱环节。
一旦爆发大规模战争,襄阳的安危便与汉水下游的策应紧密相连。但汉水与长江相比,河道狭窄许多,水流也相对平缓,这使得它更容易被敌军封锁。如果襄阳失去外部的增援,城内守军便只能凭借城墙,进行艰苦卓绝的凭城固守。在冷兵器时代,一座孤城面对强敌的围攻,其结局往往是悲壮而惨烈的。
对于元军而言,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无论是强渡汉水,还是控制长江水道,一支强大的水上部队都是必不可少的。而南宋自然也深知其中利害,不可能坐视蒙古人在长江河道上从容建造战船、训练水师。因此,在攻击襄阳的过程中,汉水成为了元军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元军不仅可以利用汉水便利的水运条件建造战船,一旦占据襄阳这一汉水要塞,其水师便可顺流而下,“浮汉入江”,直扑鄂州,进而撕开宋朝苦心经营多年的整个长江防线,如同猛虎入羊群,对南宋造成致命打击。
此时,刘整提出的“欲灭南宋,先取襄阳”的战略决策,其高明之处便彰显无遗。在元宋双方都将长江防线视为战争胜负关键的大背景下,刘整却独具慧眼,没有将战争的着眼点局限于长江,也没有选择死磕南宋临江的那些坚城重镇,而是另辟蹊径,将连接长江的汉水作为突破口。这一战略,不仅打破了传统的战争思维,更抓住了南宋防御体系的要害,为元军的胜利指明了方向。
然而,想要拿下襄阳绝非易事。襄阳,确切地说应该称为襄樊,它是由隔汉江而筑的襄阳和樊城共同组成的防御体系。樊城北面是一片开阔的湖水,水波荡漾,一望无际,城南则紧紧挨着汉水,波涛汹涌。对于以步骑兵为主的蒙古军来说,这些山水沟壑犹如一道道天然的屏障,使得他们的骑兵优势难以发挥,每前进一步都举步维艰。
而与樊城隔江相望的襄阳城,地理位置更为优越。东、北两面被汉江环绕,江水滔滔,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护城河;西、南两面又有众多山脉连绵起伏,山峰险峻,宛如坚固的城墙,构成了天然的屏障。通往襄阳城的两条进攻路线,都地势险要,狭窄难行,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要攻破襄阳城,元军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襄阳被围后,南宋朝廷面临着艰难的抉择。要么放弃襄樊地区,集中兵力退保下游的鄂州,凭借长江天险,重新组织防御;要么全力以赴地对襄阳进行支援,与元军展开一场生死较量。从后来的形势发展来看,弃襄守鄂或许是一个更明智的选择。因为至少这样能保住长江的控制权,南宋在川陕和两淮的兵力也可以及时驰援,在战争中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但力保襄樊,却恰恰中了蒙古人的“围点打援”之计。此后,南宋的救援行动不仅消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使得本就捉襟见肘的军事资源更加匮乏,更直接导致襄阳沦陷之后,长江防线迅速崩溃,南宋王朝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然而,襄樊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重要,它不仅是南宋抵御北方的重要屏障,更是连接南北的交通枢纽;城中数十年的积累也难以割舍,粮草、军械等物资丰富,人口众多。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之下,宋廷最终还是选择了力保襄樊,一场关乎两国命运的生死大战就此升级,焦点也从围绕城池的攻防战,转化为蒙宋之间激烈的阻援和破围拉锯战。
1269年三月,春寒料峭,两淮都统张世杰,这位南宋军中的勇将,怀着满腔热血,率领马步舟师水陆并进,浩浩荡荡地增援襄阳。元军早已严阵以待,双方在汉江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战鼓雷鸣,喊杀声震天,箭矢如雨般纷飞,战船相互冲撞,水花四溅。但最终,张世杰的部队因种种原因,不敌元军,被击退。
同年七月,汉水正值汛期,原本冬春看起来窄浅的河道,此时变得浩渺无垠,波涛汹涌。权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夏贵,亲率三千战船、五万水军,满载着粮草盐布等物资,浩浩荡荡地溯汉江而上,驰援襄阳。由于当年汉江水量格外丰沛,下游两岸元军修筑的堡垒大半被淹,蒙军饱受水浪侵袭,面对夏贵的突然出现,一时间缺乏准备。宽阔的江面之上,元军临时发射的投石、箭矢根本无法伤及江中船队分毫。宋军一路顺风顺水,基本没有遇到多少阻力,物资便安全地抵达了襄阳城下,暂时缓解了襄阳城内的燃眉之急。
然而,也许是增援任务完成得过于顺利,让夏贵产生了轻敌之心。在返程途中,他竟临时起意,率军攻打襄阳东北的鱼梁洲蒙军城堡。元军早已设下埋伏,夏贵的部队反遭对手偷袭。刹那间,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宋军阵脚大乱。一番混战之后,夏贵折损了战船五十多艘,伤亡士兵两千余人,最后狼狈逃回下游郢州。
尽管夏贵惨败而归,但数千南宋战船仍在大摇大摆地增援襄阳,这给负责围攻襄阳的阿术、刘整等人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为了避免宋军利用汛期再次来援,元军在冬季水浅之时,在河道之中打入大量粗壮的木桩。这些木桩密密麻麻,如同森林一般,相互之间又钉上铁链,形成了一道坚固的水上屏障,以此防范下游南宋战船在江面行驶。
与此同时,各地蒙军也是源源不断地增援而来。短短一年之内,围困襄阳的蒙军就达到了10万人,其兵力之雄厚,令人咋舌。而刘整更是在汉江边,精心打造了一支战船五千艘、兵员七万人的水师。这支水师的建立,标志着蒙古人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水上部队,从此完全具备了与南宋在江面一决雌雄的能力,也为元军最终攻克襄阳、灭亡南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襄阳之战的局势,也因此变得更加紧张和激烈,一场更大规模的生死较量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