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来源于 YOASOBI 的《夜に駆ける (向夜晚奔去)》
*注意是回说!小女鬼“回忆”×小说家,提及记说(严格来讲本篇里这算两对(?))
*听过歌的都知道这歌的内容所以本篇讲的也不是什么积极的故事()有紫餐磕药和自由落体等肉容,未成年请勿模仿!()消极内容为剧情需要不是教唆求善待()
*现 pa,多私设,ooc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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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奥尔菲斯静静地坐在天台上。他四处张望,底下的街道似乎都是一样的车水马龙,只是随着天色渐暗,车灯逐渐映作晖火。他叹了口气,挺着扑面的寒风站起来。天气转凉了,等会儿得买条围巾了。
但正当他转身准备下楼时,他听到扒动铁栏杆的窸窣声。他立即回头,只见一个小女孩正站在楼顶的边缘,金色的长发和苍白的长裙随风摆动着,就像摇摇欲坠的幽灵,仿佛随时会掉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小女孩那穿着红色皮鞋的脚即将再迈出一步时,奥尔菲斯一个箭步冲上去,拦腰抱住小女孩,把她重新带到平台上放下。
小女孩如梦初醒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苍白如纸的脸和嘴唇恢复了血色。“大哥哥……你是……?刚……刚才……”
“你刚才差点掉下去了。”奥尔菲斯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还好我发现了。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女孩沉默了几秒,突然号陶大哭起来。看着对方似乎才七八岁的样子,奥尔菲斯有点手足无措。他本想上前安慰几句,没想到她直接扑到他怀里,他只得轻轻地拍拍的脑袋。“没事啦……我在。到底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红红的眼圈上仍挂着一大片泪水,鼻涕也流成了两座“小桥”——甚至黏在了奥尔菲斯的衣服上。“大哥哥——谢谢你……我……”
奥尔菲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一下吧,我们下去再说。”然后他牵起小女孩的小手,向楼梯口走去。
天色已晚,汽车呼啸而过,点点车灯和街灯照在两人的身上。小女孩仍紧紧地攥着纸巾,吸啜着鼻涕。“……我和家里人走丢了,我很害怕……”她的声音仍带着哭腔,每句话之后都是一阵颤抖。
“别怕,我帮你找找他们。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小女孩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愿意先和我回家吗?”一方面是考虑到这么小的孩子在外面并不安全,还不如暂居自家;另一方面……奥尔菲斯总是觉得她的长相有点眼熟,只是他也说不清楚。“嗯!”她似乎破涕为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反正只是收留几天,等找到她的父母就可以把她送回去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从她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的想法就被抛诸脑后,甚至忘了他本是一个连独自生活都有点困难的人。
(二)
“我们到了。”奥尔菲斯拧开门把手。他正打算去鞋柜上找找有没有适合小女孩的鞋子,却意外地发现几双陌生的皮鞋——肯定不是他的,那是谁的?
“抱歉,我没有适合你的小鞋子哦,我回头给你买一对吧。”
“没关系。”小女孩环顾四周,“你一个人住吗,大哥哥?”
本打算回答的他突然沉默了。事实上他现在常常记不清事情,比如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就忘了买围巾。他的确是一个人住,但…..他的记忆片段中似乎总是有个模糊的人影,只是他也想不起来是谁。
“……嗯,大概。”
小女孩也没多加顾虑,而是径直坐到了沙发上。“你叫什么名字呀,大哥哥?”
“奥尔菲斯。”
“奥尔菲斯……好长啊,我能叫你奥菲吗?”
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不然他不可能莫名像是受到某种刺激般难受。“可以啊,你呢?”
“爱丽丝。”
又是可怕的熟悉感……这些事件如同某种信号般触发了他的头痛症状。他知道现在该吃药了,正如餐桌上贴的便签提醒的那样。
爱丽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因陌生和恐惧而睡不着。“奥菲……你能给我讲点睡前故事吗?”
“抱歉啦,我暂时想不到。”故事他并不缺,毕竟他的职业就是小说家,只是那些文章都不适合作为睡前读物。他只得轻轻拍拍她的脑袋,笨拙地试图哄她睡着。
“那个娃娃是什么呀?”
奥尔菲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床头柜上一个略显破旧的娃娃,形象是一个戴着绿色的大帽子的小男孩。“我也不太记得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你想看看吗?”他把娃娃递给床上的爱丽丝。
“谢谢。”她紧紧地抱着它,“我很喜欢它,因为它有点像我的哥哥。”
“你的哥哥?和你一样大吗?”
“我不知道。”她的神情突然又耷拉下来,“他在一场大火中消失了,和爸爸妈妈一样。”
奥尔菲斯又在模糊中睁开眼。天还没亮。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从噩梦中惊醒的夜晚,只是
最近愈发频繁,而且梦中似乎再也没有夜莺的歌声。
床头柜上贴着便利贴,“如果夜里突然醒来,记得吃药!(一夜一次就好啦,不要多吃!!!)”
他摸索着找到药瓶,拧开瓶盖直接仰头倒入自己的喉咙中。事实上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病是什么,吃的是什么药,但既然有人提醒他就总得吃点。奇怪,究竟是谁给他留下了这么多便利贴?
房间里一片寂静,除了从隔壁房间传来的细微的呼噜声。
(三)
“我真的没带过孩子,奥尔菲斯先生,您还是换个人问吧。”
“我还以为您会多少了解一些呢,普林尼夫人……”奥尔菲斯对着电话叹了口气。
“真的不了解。我和我丈夫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我们唯一研究过和‘照顾儿童’有关的就是幼年蜜蜂的培育,但我想那孩子肯定不是蜜蜂吧?”
奥尔菲斯不知道是否应该笑两下来回答这个冷笑话。“……好吧。”
“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突然照顾起儿童了,那孩子是谁?”
“我收留的一个小女孩。当时她差点从楼上掉下去,幸好我救下来了。”
“这样啊,也好。”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思考着什么,许久才作出回应。“可以弥补一下你的心理创……”
“我的心理什么?”
“……不,没什么。我先挂了,你多保重。”对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什么,连忙收线了。
奥尔菲斯还在思索着她话语中隐含的意义,丝毫没有察觉到爱丽丝已经在他身后站了许久了。“奥菲,你刚刚在干什么呀?”
“和一个朋友打电话。”他笑了笑,并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阴霾。“怎么啦?”
“我好无聊啊,能带我出去走走吗?”她晃着她的小脑袋,天真无辜地看着他。
“可以呀。”奥尔菲斯刚答应完,却感到有点不对劲,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写作了。诚然,他现在的思绪总是如同一团乱麻,无法写作,但他几乎都快忘了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了,尽管电脑上也贴着提醒他的便签。
然而没等他继续回忆下去,爱丽丝就已拽着他的手出门了。
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刚被爱丽丝撕碎的,写着“精神分裂症”的一年前的诊断书。
奥尔菲斯牵着爱丽丝走在回家的路上。又是夜幕时分,车辆来来往往,红色的车灯光急速划过。爱丽丝仍爱不释手地抱着那个娃娃,仿佛那本就属于她。
“今天开心吗?”
“嗯!”她兴高采烈地点点头。
他带着她在游乐园玩了一个下午,在许多人惊异的目光中把每个游乐设施都体验了一遍。他还给她买了个冰淇淋,可惜她不慎失手掉在了地上。
“奥菲。”爱丽丝带着满足的笑容,“你以后还会像今天这样带我出来玩吗?”
“当然啊。”
“我的意思是,以后,永远。”她抬头看着奥尔菲斯,流露出不属于儿童的严肃感。“陪我一起玩,而不会突然离开我——就像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那样,对吗?”
…….当然。”他回答,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冷汗。
“…..最终,俄耳甫斯逃出了地狱,而欧律狄刻却永远消失在幽冥中。”
“唉一一好悲伤的结局啊。奥菲,如果是你写这个故事的话,你希望结局是什么?”
“我吗?嗯……我希望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永远在一起。”“即使是一起永坠幽冥吗?”
“即使是一起永坠幽冥。”
“不,我不喜欢……或许欧律狄刻也不喜欢这个结局。”
奥尔菲斯再次睁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已会做这样的梦——他给爱丽丝讲故事,而且从梦中的嗓音判断,自己当时大概也是个孩子。他说不清这究竟是回忆还是幻想,在他的世界里这两者似乎已经没有了明确的界限。
他摸索着找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瓶,拧开了瓶盖。他好像已经喝过一次了……算了,再喝一次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喜欢药水的苦涩,可以让他淡忘一切。
他又喝了一口。
(四)
奥尔菲斯意识到家里似乎越来越乱了。他的记性本就不好,常常拿了什么东西就忘了原来放在哪,结果越堆越多。不管怎么说,必须得收拾一下了,他对自己说。
似乎无论是客厅还是洗漱间,都有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不仅是他,就连爱丽丝都注意到了。“奥菲,你之前真的一直都一个人住吗?”
“……应该是吧。好吧,我也不太记得了。也许曾经不是吧,像这些鞋子,牙刷,还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它们的主人是谁,反正肯定不是我。”
“是那个大姐姐的吗?”
奥尔菲斯的大脑宕机了片刻。“...什么大姐姐?”
“我睡的那个房间里的照片上的大姐姐啊。那个房间应该本来是她的吧?她是你女朋友吗?还是姐妹?”
他手里的东西应声掉在地上。
他冲进爱丽丝的房间,书桌上的各种资料和书籍杂七杂八的堆放在一起,反复翻找下才找出深深压在底下的相框。照片上的女孩阳光开朗地笑着,金色的发辫和脸上的雀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是谁?
奥尔菲斯再次拨开其他杂物。书柜上放着一台相机,似乎已经积灰许久。他拭去上面的灰尘,按下开机键。里面的照片大多都是这个女孩,或者一些场景照。偶尔有几张合照,他站在女孩的旁边,神情似乎有点拘束。
她就像他记忆中缺失的一块拼图。明明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时刻不忘提醒他喝药,他却完全没有她的记忆。
“你到底是谁……”奥尔菲斯喃喃自语,企图找到她的身份证明。女孩似乎总是很细心收纳,抽屉里的证件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随意翻出一张,是她的记者证一一原来她的职业是记者。他往下看,她的名字是……
“……爱丽丝?”
“我在这呀。叫我吗,奥菲?”爱丽丝——房间外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身后,轻轻地贴着跌倒在地的奥尔菲斯。
爱丽丝·德罗斯不太记得奥尔菲斯是什么时候成为她的“哥哥”的了。在她印象中只是父母有一天带回的一个男孩,然后就和她成为了家人。
不过她倒是很愿意和他一起玩耍。尽管他非常腩腆内向,却像她一样喜爱阅读,尤其是希腊神话。他们还常常扮演里面的角色,比如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她曾一度以为童话般的童年会是永恒,“奥菲,我们还有爸爸妈妈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直到一场大火的出现。
德罗斯夫妇在火场中死亡,奥尔菲斯失踪。在历经千辛万苦逃出火海后,她被好心人送进了福利院,此后再也没有家人的信息。
但她一直没有放弃。长大以后,她成了一名记者。“总有像我们一样不幸的人需要得到救赎。”她也致力于调查当年的真相,想找到奧尔菲斯,就像俄耳甫斯即使深入地狱也要救出欧律狄刻一样。
所幸她找到了,只是他也残破不堪。
“他的精神状态可能不太稳定,请务必好好照顾他。”
爱丽丝扶着因困意而瘫在她身上的奥尔菲斯,看着手里“精神分裂症”的诊断书,长叹一口气。
自那次火灾以后,奥尔菲斯也一路颠沛流离,多重磨难后他的精神似乎也被残忍撕碎。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成为了一名小说家,他的写作天賦得到了发挥。
“抱歉,爱丽丝,我恐怕增加你的负担了……”
“没关系,至少我们还在一起,我很满足。”爱丽丝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拍了拍的脑袋。
由于职业不同,每天早上爱丽丝出门上班的时候他都仍在睡梦中,她决定用别的方式提醒奥尔菲斯吃药。她细心地在他的床头柜、餐桌、冰箱等任何他看得见的地方都留了便签。
“因为你是我深爱的家人啊,奥菲。”
奥尔菲斯猛地爬起来。他不记得自己梦见什么了,只觉得突然呼吸急促,两眼还有流泪的痕迹。
“奥菲?你还好吗?”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床边,眨着无辜的眼睛。
“爱……爱丽丝。我……我想知道那个女孩究竟去哪了。”奥尔菲斯咬着嘴唇,已经难以称呼面前这个和他曾经的家人同名的陌生人。“如果……如果她真的对我来说那么置要,那为什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又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她?”
“所以你是担心她抛下你离开了吗?”
“不……她不会的……或许她只是出差了?我更害怕她……遭遇了什么。”他颤抖着,又试图在床头柜上找寻他的药瓶,但它早已空空如也。他干咳了几声,想下床寻找新的药瓶,却跌了一跤。
“奥菲,你很难受吗?”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看见小女孩歪头看着他。“难受就哭出来吧。”
他的泪腺却如堵塞般挤不出眼泪。
“哭不出来吗?没关系,我听说人在身体产生疼痛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哭的哦。”小女孩不知何时递过来他平时拆快递用的裁纸刀。“奥菲,成年人就不要害怕了哦。”
他在犹豫,但他的思绪却如同一团乱麻。他在意识模糊中接过,将冰凉的刀片贴在自己的手臂上。
第一道。黑暗中他无法看清伤口,只觉得金属撕裂皮肤的疼痛极其难忍。他咬紧嘴唇,泪珠无意识地掉出。
第二道。他突然手滑,刀应声掉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因肉体的痛觉还是精神的混乱而呻吟。他慌忙地在地上翻找着,终于再次摸到冰冷的金属片。
第三道。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疼痛,他竞感到一丝解脱。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仅能不受控制地抽泣。
小女孩一直站在他的身旁,对着他微笑。他边哭边咳,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爱丽
丝……”
“别怕哦,好孩子。”她轻轻地蹲下,吻了吻奥尔菲斯的额头。“我一直都在。”
梅莉·普林尼早上打开手机,惊恐地发现奥尔菲斯昨晚给她发了好几条短信,而且都是凌晨四五点发的。比起求助,似乎更像呼救。
梅莉……帮帮我……
爱丽丝究竟是谁???她现在在哪?!
求求你……救我……
她打完字,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已汗珠密布。
赶紧去看心理医生吧,奥尔菲斯。尽快!
(五)
奥尔菲斯和爱丽丝探头看向房间内,心理医生坐在椅子上,对他笑了笑。“请进吧,奥尔菲斯先生。”他犹豫着拉过她对面的椅子,慢慢坐下。
“梅斯默女士……”他正打算开口,却看见爱丽丝径直走进里面,四处张望,还伸手去摆弄起来。他打算制止,但被梅斯默女士打断了。“怎么了?”
他缓过神,“……我来是因为……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人,而且我的情绪常常不稳定,做噩梦越来越频繁了。”
“噢。”梅斯默女士低下头,在纸上写了点什么。“那你……工作压力大吗?”
“没有。我是一名小说家。”他奇怪着这位心理医生怎么像是第一次见他一样。他是顺着自己前几次的预约记录找到的,之前绝对咨询过不止一次,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事实上他已对她的问题心不在焉了,只盯着房间里面玩弄沙盘玩具的爱丽丝。“我的意思是,我可能因为什么事情而忘记了很多东西.但尝试回忆却是痛苦的……”
她专心致志地听着,仍在记录。
梅斯默女士的手心在冒汗,几乎拿不稳笔。奥尔菲斯已经不止一次来找她心理咨询了,但每次都像是不同的人,她也说不准这次他又带着什么记忆。
最早来的几次是由一位年轻的女孩带着来的。当时她的判断是童年的意外事故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又因此后如孤儿般颠沛流离加重病情,于是她开出精神分裂症的诊断书。
接下来就只是观察痊愈情况。
直到有一次不在复查范围的预约。
那时的奥尔菲斯神色惶恐,悲痛欲绝。在他几乎泣不成声的叙述中她才大致理解原由:那位每次都陪同他一起的女孩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安慰他世事无常,或许那位姑娘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她劝他不要沉浸在苦楚中,应当振作起来开启新生活。他只是痛哭着,拒绝接受现实。
然而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忘却了一切。“我要如何才能记起一切?”他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隐隐从袖子里露出几道伤痕。
她在斟酌怎么回答,显然他的病情在往更恐怖的方向发展。
“辛苦了,梅斯默女士。”尽管他知道今天的咨询没有任何起色,但他还是向这位耐心和他谈话了一下午的医生鞠了一躬。“没事,希望你尽快好起来。”
奥尔菲斯终于可以把抱着小玩偶和房间里的小熊玩具热烈交谈的爱丽丝牵走了。“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孩子?”梅斯默女士疑惑地抬起头,“今天进来咨询室的一直只有你一个啊。”他愣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等他再次缓过神,才发觉房间里只有他和梅斯默女士,而他手里抱着的玩偶几近损坏。
(六)
随着天色渐暗,路边的街灯逐渐亮起。爱丽丝·德罗斯一边开着车,一边兴致勃勃地与副驾驶座的奥尔菲斯交谈。他们刚从出版社赶回来,爱丽丝已经开始构想着他的小说问世后会有怎样的反响。
“话说回来,奥菲,”她高兴地笑着,“我们下个月去旅行怎么样?”
“旅行?”
“对啊,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我已经申请了休假,下个月初就出发。你想去哪?多去点地方或许也能增添你的灵感。”她仍沉浸在脑海中的规划中,“我觉得苏格兰高地或许是不错的选择,或者荷兰的……”
一阵剧烈的刹车声和撞击声打碎了她的想象,没人知道为何一辆失控的卡车偏偏撞上的是他们。破碎的玻璃,变形的车身和流淌在地上的汽油宣告着美好的未来篇章似乎就此戛然而止。爱丽丝被压在车篷碎片底下,挣扎着寻找奥尔菲斯的身影。
“……奥菲?”她终于看到他从旁边艰难地翻出来。撞击的部位靠近驾驶位,所以奥尔菲斯幸运地没被困住。他的额头满是鲜血,急忙爬向爱丽丝。“爱丽丝……我马上救你出来……”他试图搬起车的残骸,却无能为力。
“算了吧。快走吧,奥菲。”她苦笑着,“我出不去了了,但你可以。”
“我去叫救护车。”他在口袋里翻找着手机。
“马上要爆炸了。”液体仍嘀嗒着流到地上,分不清是汽油还是爱丽丝的血液。
“我不会离开你的。”奥尔菲斯的声音在额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只要你活下去……我就安心了。”她开始咳嗽了,“活下去,奥尔菲斯,就像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一样。”似乎已经有火花掉落,“我爱你。”
最后一刻她拼尽全力把奥尔菲斯推离了车的残骸。他摔了个踉跄,还未回头就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火光照亮了夜空,而爱丽丝就此在火场中消失,与车一同燃烧成灰烬。又是火、爱丽丝,就和当年一样。
比起一同毁灭,爱丽丝更希望奥尔菲斯活下去,欧律狄刻也是。
奥尔菲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坐在了天台上。他好像又做了一场梦,又像是回忆,总之模模糊糊,只看清了爱丽丝死亡的场面。他也终于明白了他的遗忘意味着什么——对痛苦的封存。
可惜他还是失败了。他的回忆,他的愧疚,终究变成了具象的化身——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后。他转过头,“爱丽丝”正对着他微笑,苍白的裙摆在空中摇曳,如幽灵一般。
“爱丽丝……你是爱丽丝对吧。”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童年的玩伴,我亲爱的家人。”
“你可终于想起我啦。”她咯咯地笑着,声音却不再是童音,更像是那位陪他生活的记者小姐。“我还以为你真的把我忘了。在那场大火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你呢。”
他也不知道她所说的大火指的是哪场大火,或者说在他的记忆里两场大火已经重叠,而他对爱丽丝清晰的回忆也仅停留在童年的那个小女孩身上。也许他就是从那时起把爱丽丝弄丟了。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奥尔菲斯慢慢地向她走去,蹲下,然后轻轻地抱着她。眼泪充盈在他的眼眶之中,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看不见天台外的街灯和车灯,七彩纷呈的光和黑夜如揉碎了一般融为一体。
“爱丽丝”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可是你也知道我已经不在了呀。”也许他早该意识到的,“爱丽丝”不是他的小玩伴,也不是一次又一次救赎他的妹妹,而是他失去理智后迷惑他踏入深渊的恶魔。
“你还要活下去吗?”她的声音逐渐失真,像是爱丽丝的遗言拼凑而成的。“跟我来吧,奥尔菲斯,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如提线木偶般,被“爱丽丝”拉着,一步一步向外走去,直到在天台边停下。她的红色皮鞋踏上去,回头示意着奥尔菲斯。
他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在他坠入夜空中,绽放成绚丽的烟花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她说的是:
“俄尔甫斯,和我一起永坠幽冥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