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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勘曲+曲愚曲】你未曾想过拥有一个春天(上)

记忆余烬杂文集(主all说)

*全文1w3,末世pa,改造人愚×研究员曲(无差),私设很多,注意避雷

*是无差纯爱向注意!我是曲公勘公所以是无差!前期曲勘曲,愚和勘是同一人不同时期

*感谢我的室友起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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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也许我们终将失去什么,比如肉体,比如自由,比如一切区分我们和死物的特征。但那并不意味着毁灭,就像我们一直期盼的春天那样,它总会回来的。

“你见过春天的景象吗?”

他面前的人摇了摇头,丝毫没有犹豫,大概是因为他脑海里甚至都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名词的印象。整天只能躲在矿坑下埋头苦干的人可没那么多闲心去关注那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概念了。

“我也是,或者可能很久以前见过。它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了,就像是永别。”

(一)

*实验体 患者13号:身体状况良好(除呼吸道?),无异常行为,但仍未有语言表达能力。目前已能积极配合检查,接受治疗。*

弗雷德里克斟酌了半天,还是划掉了“实验体”和“患者”等字样,尽管失去了定义后13这个编号也显得突兀。他并不想承认其他同事让那个人成为“实验体”的决定,毕竟在一个人无法反抗的时候擅自决定他的命运并不人道。但他也不认为13号就理应是“患者”——除了失语,他的行为与正常人没有区别。而且他还记得他们收留他的那一天。废弃的矿洞因坍塌而岩石堆积,所有人都认为那里不再有幸存者时,一只满是煤灰的手艰难地伸出,用尽全力地摇晃着,证明自己仍然存活,也为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往上爬的生命不该失去他的自我价值。

诺顿·坎贝尔。这是他的名字,档案室的人员经查询得到的。他曾经是那座矿洞的矿工,一直在那片范围活动,所以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夜空中早已不再有繁星,也不知道现在的“城市”也仅仅是钢铁堆砌起的废墟。不,没必要谈论那些对他来说虚无缥缈的事物,他就连顶头的老板死了多少个都不知道。他们本打算从他那里打听点关于那个矿洞的情况,毕竟现在这个时候,任何有人类定居的据点都显得万分珍贵。但他只是微微张了张嘴,没有任何回答。耗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失望地宣布这位幸存者失语了。

没人能确定他的症状因何而起,是因为常年在密不透风的地穴中呼吸污浊的空气,还是那起意外引起的恐惧所致。不过即便没有失语,他也罹患了严重的尘肺病——他们检查得出的。命运女神从未眷顾他,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弗雷德里克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从他来到避难所的那天起。像他这样的底层人在这里并不少见,但弗雷德里克总觉得他很特别,尤其是那尽管黯淡却闪烁着微光的绿色眼睛,像是什么他们早已丢失却一直寻找的东西。

他偶尔会故意经过集体宿舍,透过窗户看看诺顿。他留意到诺顿总是低头翻阅着什么(后来弗雷德里克才知道是他的同事卢基诺给的科普书籍,他总是那么慷慨。),甚至直到深夜,仍亮起一盏小灯,或许他曾在矿洞下的那几个深夜也是如此度过的。

这大概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不必在昏暗的寒冷的矿洞下饱受折磨,得以在安宁中探索新知。事实上弗雷德里克更希望他能一直像其他幸存者一样在此驻留,不必面临接下来那未知的危机。

(二)

“你还不打算同意吗?”女研究员在饮水机前接了一壶水,低头抿了几口,然后看着他。

弗雷德里克仰望天花板,钢板的缺口垂下几条电线,摇摇欲坠。“我不清楚。但我说过我们不该擅自决定的吧,梅莉?”

“那你就等到他能开口吧。”她叹了口气,“之前一直和我们抱怨找不到实验体的也是你,现在有了正合适的对象你又不愿意。”

“那不一样,我只是觉得——”

“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但是你也知道这么做是救他。”梅莉严肃地看着他,“现在的空气状况越来越糟糕了,你知道继续坚持的结果是什么的。”

弗雷德里克看向窗外,天空仍是灰蒙蒙一片,比前段时间又加深了些。所谓的城市已然成为钢铁筑成的坟墓,不再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

“晚上好,坎贝尔先生。”

他推开病房门,诺顿原本正低头捣鼓着几块石头,然后在纸上写下什么,听到动静后警觉地抬起头。他对弗雷德里克这位定期来检查的研究员(他疑惑过研究员为何要观察他的情况)不算陌生,但从未放下戒心。

“你又在忙着记录这些岩石吗?”弗雷德里克扶了下他的眼镜,无意瞥见纸上的内容。尽管字迹潦草而凌乱,仍看得出记录者的认真,详细地罗列了那几块石头的外观,硬度等。他木然地点点头。

诺顿看着研究员从这头走向那头,记录完检测仪器上的示数,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离开,然而伴随着“唰”的一声,灯丝在刹那间熄灭,整个病房陷入了黑暗。

又停电,这个避难所迟早毁灭了。弗雷德里克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无可奈何地留在原地。直到床边突然亮起一束光。他一转头,诺顿正举着他的小灯,眨了眨眼。灯光并不算耀眼,但却是昏暗的房间里唯一的曙光,仿佛将冰冷的空气也燃烧出一阵暖意。

弗雷德里克愣了一下,“……谢谢?”他环顾四周,思索了片刻,还是走近了病床,“反正停电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你不介意我在这坐会儿吧?”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也不管那么多了,径直坐在床边。他这才发觉这是他第一次离诺顿这么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凌乱的黑发堆在脑袋上,皮肤干燥而粗糙,左半边脸上还覆盖着可怖的大面积的烧伤痕迹。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这或许就是他缄默不言的原因之一:他用这种方式封闭起自己的过去,以免那些好奇心旺盛的人固执地窥探。

“坎贝尔先生,”过于无聊的弗雷德里克打算和他聊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用考虑可能性,你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笔尖在纸上沙沙地摩挲着。*财富、宝石、更好的生活。*

好吧,他忘了他和诺顿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世背景,说这种开放性话题完全就是鸡同鸭讲。“那我换个问题吧。你能想到最美的东西是什么?”

纸上冒出一个问号。

算了。也许他的浪漫主义在末世就是一文不值的废物,没人会在乎什么艺术,什么文化,什么抚慰人心的情绪价值,大家只关心明天能不能活下去,更何况是这个还不知道自己将死的“地质学家”。

弗雷德里克开始抱有幻想,打算试探诺顿究竟对未来又抱有多大的希望,能接受那个实验的可能性又有多大。他在沉思,然后有个名词突然闪过脑海。他盯着仍一脸茫然的诺顿,微微地张了张嘴。

“你见过春天的景象吗?”

他面前的人摇了摇头,丝毫没有犹豫,大概是因为他脑海里甚至都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名词的印象。整天只能躲在矿坑下埋头苦干的人可没那么多闲心去关注那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概念了。

“我也是,或者可能很久以前见过。它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了,就像是永别。”

*春天。*多么久远的名词,它是融化万里长冰的暖阳,是呼唤生灵回归自然的号角,是使枯枝抽出新芽的咒语。它奏响象征新生的篇章,告别持续了很久的寂静寒日。当然,这些已经是现存的书籍里保留的史事或者后人的幻想了,对于弗雷德里克来说或许还有童年那来自钢琴的回忆。

管他本应是什么季节,现在这里只有“还好”或者“不太好。”

“我告诉你春天意味着什么吧。就像是你一直在冰冷漆黑的矿洞里终于挖到金矿的那种喜悦。”

电灯突然再次亮起,诺顿看着他,绿色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点。他起身向门口走去,“再见,坎贝尔先生,祝好梦。”随即轻轻地关上门。

病房里传来一声咳嗽声,直到他沿着走廊走远,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

*报告日记*

*13号诺顿·坎贝尔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真正意义上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无从考证,但他见到我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我也不知道他谢的是什么,我只是惊讶他的本音原来如此粗犷而沙哑(大概他们这些常年挖矿的人都这样吧,和他的病有着一样的原因),起初我还以为他会比我年轻些许(事实上他还比我年长一点),毕竟他的举动总是那么稚嫩,也许是长期未与他人打交道所致。他咳嗽的症状越发严重,我的想法也愈发动摇。但是那真的能救他吗?还是只是他们为了实验的借口?我一直都如此怀疑。*

*我说不清我为何会对他产生同情,明明他对我而言就只是个普通的陌生人。“弗雷德里克,这不像你。”卢基诺曾经对我如此摇头,“你过去总是只考虑自己的目的的。*

*也许是从我那天晚上看见他的那盏小灯开始。我知道他也是那种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绝不放弃的,拥有强烈的进取心的人。多么熟悉,就像曾经的我在无数个深夜里在灯下彷徨。但最终我什么也写不出,只剩下乐谱杂乱而揉成一团的稿纸。*

*那又是多久以前的事,在我放弃音乐之前。曾获缪斯女神祝福的家族会原谅他们的后代如此离经叛道吗?*

(三)

弗雷德里克曾固执地认为他的计划是“伟大的,超越人类的,旨在更好地适应

即将分崩离析的世界的”。

空气污染愈发严重,大部分动物和植物都难逃一劫,人类也不过是凭借现有的技术苟延残喘。但如果实现人与自然的融合呢?——不是传统的生物基因工程,是人类与当前那些为了生存而变异的新物种,尤其是植物、真菌等,这样改造的人类远远超越了普通人,能够更好的抵御外界的恶劣环境,而且还因人与其共生而实现全新的代谢——

“这一听就很荒谬。”梅莉耸了耸肩。“我们连传统的基因融合实验都不能保证安全,你还指望造一个新的?”

“只是个想法。”弗雷德里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其实我觉得可行。”卢基诺倒是露出期待的目光,毕竟他自己就是那个敢给自己注射动物基因的人,还差点中毒身亡。(你们可真有共同话题,梅莉在心里暗自吐槽。)“不过你这个实验还要牺牲一部分肉身……你的意思是让植物给实验体

长出肉体吗?”

“……植物只是提供代谢所需的有机物,躯体部分也可以用岩石什么的填充嘛。”

“懂了。”梅莉冷冷地回应,“你需要一个为了配合你实验,可以任凭你把他身体锯断、往里面塞石头,还种植物的实验体?我想大概没有人会自愿吧,要不你也学一下卢基诺对自己做实验?”

弗雷德里克没有再回答。好吧,也许这个想法只能存在于他的幻想里了。

直到有一天他们实验室接到了一份检测报告和建议书。读完后,弗雷德里克的瞳孔因惊愕而猛地收缩。据定期对避难所人员进行健康检测的黛儿医生所说,诺顿·坎贝尔的肺病迟迟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现已转移到病房进行治疗。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后文提议对诺顿·坎贝尔进行实验,否则他也将时日无多,他的肺部难已再在污浊的空气环境下坚持。

“呃……这算是你需要的实验体吗?”梅莉看着他,眼里浮现出一丝疑惑和犹豫。

“不……”弗雷德里克嘴唇颤抖着,艰难地吐露出下一句话,“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实验体……”

倒不是说他有多畏惧实验是否成功,毕竟即便失败也不会与诺顿原本的结局有多大偏差。他只是觉得他们不该就此处置诺顿的命运。他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任凭他们摆弄的小白鼠。他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的。

“你打算怎么样?”

“我打算……”弗雷德里克咬着嘴唇,“等到他真正知情且同意的时候。”

弗雷德里克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诺顿不再像之前那样低头写着东西了,而是静静地坐在床上,凝望着窗外。灰蒙蒙一片的城市没有任何变化,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他也将失去生机,被埋在冰冷的地下,就像那些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存过的人、动物一样。

“坎贝尔先生。”

诺顿没有转过头,只是咳嗽了几声,仍注视着窗外。“现在没到检查时间,你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说吧。我知道你们这些研究员总来视察总没什么好处的。”他的语气十分冷淡,弗雷德里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和他有多熟悉,不过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而有意维持的客气罢了。的确,弗雷德里克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是,和其他那些来来往往的穿白大褂的家伙没什么区别。

“我们……”弗雷德里克欲言又止,不自然地瞟向房间的角落。“我们打算……”

“打算什么?”诺顿看着他,眼里的那抹绿色似乎黯淡了不少。

“……我们有一个改造人类的计划。”他最终只能故作镇定地开口,也学着对方那般冷淡的语气。“想法是将人类与植物或真菌等与人类融合,然后……以植物所需的攀附物,比如石头等代替躯体……”

“但是因为这个实验过于大胆前卫,而且仅停留在理论,所以缺少实验体,对吧?”

弗雷德里克没有说话,诺顿看着他,苦涩地轻笑一声。

“所以就想到了活不了多久的我吗?从我刚转移到这里就开始觊觎我吗?”

弗雷德里克依然沉默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

“果然无论在哪里都没有自由啊。以前是被矿主当畜牲使唤,现在在避难所也是被当成老鼠。”他仰起头,又开始笑,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随后他再次低头看向弗雷德里克,“来看了这么多次了,观察实验对象也该观察够了吧?有没有定论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克雷伯格先生。”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弗雷德里克,生硬且带着哽咽的语气。

“其实我并……”

“克雷伯格先生。”诺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以后可以不用来了,反正考察工作换哪个研究员都一样。”

弗雷德里克没有辩解的机会,因为他说完便转头望向窗外,再也没有回头。弗雷德里克长叹一口气,默默地走出了房间。似乎一切都是无用之举,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从未见过春天的人也不再有机会看见春天,甚至仅仅只是展望春日的景象。

“弗雷德里克?你还好吗?”

弗雷德里克只低头计算着实验数据。自那天后的几天,他都闷闷不乐,选择沉浸在自己的实验和研究中来麻痹自己。卢基诺试图敲了敲桌面,他都无动于衷。“我在忙,有什么晚点再说吧。”

“关于坎贝尔先生的也不听吗?”

他的心里抽动了一下,“哦,你说13号患者,他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不是,是关于你的事情。”

“他已经把我赶走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弗雷德里克愕然抬起头,一块石头以及一张纸片正静静地躺在卢基诺的手中。那块石头虽然粗糙而普通,仔细看去却在灯光下闪烁着光,甚至那明亮的暗金色光泽让他想到黄金。黄铁矿。旁边的纸片如此注释,还附上几行介绍。

他认得,这是那个晚上停电前他进入病房时诺顿正在记录的石头。

“他……为什么?”

“不知道,他只说要给你。大概是他希望你在他..之后替他保管?也许他觉得在这里起码你能理解它的价值吧。”卢基诺笑了笑。

弗雷德里克紧紧地攥着那块石头,然后贴在自己的胸前,闭上了双眼。

蠢货。

无需再巡查的弗雷德里克此后万般无聊,便再次尝试他的实验。每当他看着那些或被石块占据躯体,或长满绿芽的小鼠缓慢爬动时,他就会想起他那将其实施在人类身上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时常会想起诺顿,但他总是告诉自己那分明就是无端妄想,根本不用再考虑那个人了,那本就与自己无关。也许在很久以后他们能找到,但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是诺顿。

因此那个与以往并不差别的深夜,他也没对梅莉告诉他的消息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哦。”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逗弄着一只正在爬行的小鼠。

“你不关心是谁吗?”

“有什么关系吗?反正……”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等等,难道是?”

“骗你干什么?”梅莉莞尔一笑。

“你们用什么方式说服他的?”他仍难以置信地大口喘着气。

“没有。他自己说的。他还在等你。”

弗雷德里克转身冲出门外。他向走廊尽头奔去,径直向着他过去因为某个人才去往的地方。

“你不是说过……”弗雷德里克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对方只是眨了眨他那日渐黯淡的绿色眼睛。

“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

“但……”

“少管我了。”

诺顿突然走近他,然后轻轻地向前倾去,靠在弗雷德里克身上。“用何种手段都好。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弗雷德里克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搂得更紧了些,抚摸着对方杂乱的黑发。他看见诺顿刘海下隐隐露出的表情,眼角似乎还有些湿润。对方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了颤。

“告诉我春天究竟是什么样的。

(四)

对于诺顿·坎贝尔——全新的诺顿·坎贝尔来说,这个世界在逐渐变得陌生,或者说,在变成与他过去的认知截然不同的样子。

世界本就该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人类就是人类,火就是火,岩石就是岩石。当然从微观上剖析还可以再细分,分成分子、原子..但无论分成怎么样,都不会改变它们的本质。铁就只能是铁,金也只能是金,他一直如此考虑,以他的职业也只需如此考虑。至于它们的价值,都是别人的定义,与他无关。

因此在来到这里以后,他也以同样的认知审视着所有人。这个避难所里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同样的人,除去那些主观定义的“差异”,其实他们的生理结构并无区别。在忽视所谓区别后,他理所当然地也不会觉得任何人特别。直到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逐渐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一直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究竟是多反人类才能想到把人和植物和石头拼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这三种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可言。

但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可质疑的了,因为现在的他正是这副怪异而难以置信的模样。好吧,他对自己说,我还活着,你成功了。

他望向一旁,却发现那个人的脸上并未露出笑容。他疑惑地盯着看了许久,弗雷德里克的镜片下只有带着些许无奈的淡灰色目光。他很想问点什么,但他终究什么都没有开口,对方也是,静默着走出手术室。仿佛又回到了他无法开口说话的时光。

诺顿总是习惯性地张口呼吸,就像他以前奢望着但无法如愿那般。但呼吸对他而言已然是一种陌生的事物。他剩下的大半个躯体,几乎全被石头取代,原本该装着肺与心脏的地方是一片空洞。他现在的一切,以他从前的认知来看,几乎和幻想般不可思议。

“接下来按我的指令动。抬一下手。放下。站起来。嗯,看来你适应得不错。”弗雷德里克在纸上记录了什么,几乎没抬过头。

“克雷伯格先生。”他突然说,“你在计划里说过植物的成分的。植物……在哪里?”

“在石头的缝隙里生长,还没长出来。”弗雷德里克冷淡地回答,“迟早会出现的,比如在春天。”

又是春天。他根本无法想象春天是什么样,就连第一次听说都仅仅是在对方的口中。“你不是说过你也没有见过春天吗?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象得出。”弗雷德里克仰起头,闭上了双眼。“我曾在前人的书里读过,听长辈提及过。他们曾告诉我的,‘只要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的。植物会生长,生命会复苏,就像你现在弹的这首曲子一样欢快而幸福。’也许春天就是你能想象到的所有幸福的象征。”

他一直都很喜欢“象征”,就是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事物联系起来,和诺顿的认知截然不同。就像春天和幸福,和希望,以及人和石头,和植物。他根本不像科学家,倒更像是诺顿以前听说过的,艺术家。

他很早就觉得弗雷德里克的想法很特别。人可以是植物生长的载体,植物可以是人类的代谢系统。生命在他眼里不是纯粹的生命,是可以随时根据韵律增减抒情句的诗歌,是可以加以各种变调和修饰音的乐章,是可以反复添上线条与色彩的画布。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会想到把人和石头融合在一起,把那“不切实际”的想象力用在科学上。

他看不透弗雷德里克。他突然意识到弗雷德里克在他心里的印象逐渐模糊,与其他“人”不同。弗雷德里克不是纯粹的,实体的人,他是某种虚幻而抽象的东西交织而成的“作品”。

那天卢基诺推开他的病房门,原本正呆滞地盯着地面的他警觉地看向对方。“啊,坎贝尔先生,冷静点。”卢基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虽然我是研究员,但是我也是负责制药的,来这里很正常。”

诺顿的眼神缓和了些,但并未减去多少敌意。对方肯定知道他对另外那个研究员说了什么的,谁知道这位又是什么反应。不过这位倒一直和蔼可亲,尽管对他而言都一样,只是多说几句话和少说几句话的区别。“迪鲁西先生。”他翻找着床头柜,“您的书。我必须还了。”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拿着。”

“我没有机会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是在说今晚不吃饭了一样,还咳嗽了几声。

“……”卢基诺没有回应,只得露出惋惜的目光。“抱歉。”

“然后你们会把我们怎么样吗?”

“他不会的。”

对方明显听出了他话里的隐含义,直接点出了目标人物。诺顿闷哼了一声,“哦。”

谁信他。他一直对这个人没有好感,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装作一副多在乎“幸存者”的样子,实际上也不过是瞧不起人的“上等人”,从来没饿过,还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春天?

(由于字数限制,后续请移步下一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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