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

陈致礼模糊的感觉自己像浮在空中，大脑什么也想不明白，似乎听见远处飞离的鸟鸣，长音悠悠落下，打很近的方向又响起稀疏而短促，搞不清什么动物的叫声。

他好像触碰到了地面，但思绪仍然一片空白，甚至头部隐隐作痛。

没有力气。

眼睛也睁不开。

痛楚没有褪去，但四肢的触觉清晰了不少，至少，他有把握说，自己在一片柔软的土地上，好像不久前下过雨，泥土湿漉漉的，少许粘在他下垂的手臂上。

或许应该耐心等这样莫名的身体失常状况过去，他想。

可是实际出了点差错，有什么东西擦着空气向自己袭来，他带着惊慌被击中，失去意识。

“你就这样丢出去了？”

从陈致礼身边几米的灌木丛缓缓探出来几个人。一个看起来高大，有力气的男人问自己身边那个矮了半头，体型较匀称的男性。

“万一是是装的呢？我们远远看着也很难保险吧。”他们身后那位年轻，眉宇间透出严肃，干练神情的女孩接话，一边搀扶另一个由于被残枝割伤而艰难行走的姑娘。

男人不说话了，虽然眩晕弹算是稀缺物资，但被偷袭的代价大概更为严重，他转向那个姑娘：“哈珀，你的腿还在渗血吗？”

她低头看看，小幅度点头。

“还好到了木屋，里面会有纱布。不要着急，布莱德。”另一个男人轻声安慰。

一行人迅速上台阶，帮哈珀跌跌撞撞进了木屋。

“西尔维，你帮哈珀包扎一下吧。我去生火，维恩去检查一下可以补充的物资。”布莱恩自然地分工，开始清除壁炉的积灰，拾捡屋内四散的柴火。

“外面的那个人怎么办呢？”西尔维小心着伤口，扶哈珀坐到沙发上，指着门外问。

“他像是一个人。”她走到门边，透过藤本植物交错的窗户向外查看。“这样晚上很危险的，我们把他带进来吧。”

一时没有人吭声。

西尔维对他们沉默的理由了然于心，她四处打量一下，顺手捡起原先用来捆木柴的绳子，递给维恩说，“走，我们把他捆进来。”

过了一会，西尔维与维恩合力把陈致礼安顿在屋内一角。除了那根绳子，他们还多寻了几根森林特产的藤蔓，一齐捆在他身上。看上去就像，他们本意不是关心陈致礼的安危，而是想审问拷打，严刑逼供。

“等他醒过来吧。”维恩对发掘面前这个看起来相当年轻而且不谙世事的小伙子的潜在价值毫无兴趣，去继续整理物资了。

西尔维拿过绷带，给哈珀已经自己抹好药的伤口缠紧。

他们像过去旅途跋涉的每一天一样，分工，完工，休整。

向视野所不能及的密林北方延伸下去，直至到达与人类栖居地交壤的地带。

这里的居民们方才结束一天的砍伐工程。

这片栖居地本该广达上千平方公里，只是迫于天灾—森林正处于史无前例的扩张阶段，就像一个野心永在勃发的恶党邪徒，缓慢却又无比耐心地蚕食人们脚下的土地。所以事到如今，这个镇子已经失去百分之一面积。

“镇长，工头马特说这周砍伐量又破纪录、比上周多2%的量。此外，受伤的人数较上周相比多出5%，镇上医院床位未来可能陷入紧缺局面。同时相关药物的短缺与治疗周期过长的问题的解决也迫在眉睫…”一旁的书记喋喋不休地汇报工作，实际上就是输送问题，各部门的部长绞尽脑汁解决不了的问题。

赫克托正襟坐在办公桌前，无奈又只能强压下心烦与困惑。他方才接任镇长职位两周，问题能否解决说不好，能解决多少说不好。他现在勉强认全众干部。而一天总共只有那点时间，他得一面熟习政事，安抚民心，一面要时刻做好听到各单位部门来的新噩耗的心理准备，还得抽空去探望旧镇长的身体状况——从一个多月前便一病不起。之前钦定的接班人年轻才俊——赫克托的堂哥，一年多前随大队入林后再无音讯。而老人恐怕是在这一年内、既忧心自己大儿子的安危、又被时不时地坏讯息强迫高强度工作，身体终究出了问题。

至于老镇长另一个儿子，赫克托现在抱有最大怨言的堂弟，他仅仅知道似乎也步了自己兄长的后尘，踏进森林；所以这场闹剧最后的结局，便是自己作为家族代表继任镇长职务、理由是年轻人有魄力、思维活泼，而且是老镇长亲侄，想必自小在身边耳濡目染，受教不少。

于是乎，赫克托在就任后的两周内，除开干上述占去他全天几乎所有时间的公务，便只能在剩下的少的可怜时间内思考，然后埋怨维恩为什么要义无反顾的闯进森林。

在陈致礼丧失意识的这段时间，他将度过自己来到这片森林的第一个夜晚。烧起壁炉，大家逐渐进入梦乡的安全木屋外，黑色幕布悄声合拢，拢上森林里外所有草木，山川河流，，沿边防守线上的居民，还有来不及进入安全屋的旅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