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磕绊。哪怕炬火明亮,但握在他人手中的光亮,也难以照清自己足下的路。
夜里是极易失去时间感受与方位感触的,扎维尔被绳子捆着手,自然更是难以平衡。受到的牵绊阻碍更加复杂,频繁。而在这样艰险的环境中夜行恐怕捱了几小时,直至晨光微露。足下的石块与草块清晰可见。他们才到达这伙——目前仍不清楚尊姓大名,自己只在暗地里骂作匪帮——人的营地。
说是营地。实际上只是多些帐篷样式,用于改善居住条件的物件,来自不同年代和地域的不同构造但同样锋利的斧锯类工具被收缴出,作为开辟空地,伐锯木头的用具,由被派作伐工的兵士拿来辟林。
他们来到的时刻,新一日的劳作早已开始,隔几里外都可以听到响彻的尖锐机器运作音。
营里人并不算多。但各有分工。远远瞥见自家的长官回营,那些正准备出工的兵士们慌乱下远远地立刻敬礼,完毕后便拔腿奔赴林间。
他们夜间的篝火尚未全熄。长官先几步走近柴堆,迅速抛几根木柴进去供那点渐渐衰微的火苗重新膨胀。
“把他们放在这附近。”长官指指火堆,命令身后的人员。
兵士们完成后就极有安排地散开。有人拿起帐篷中的斧子,急忙忙奔向林区;有人所被剩无几的后勤部队叫走。正协助着修补各处各物的破损,或是煮制食物。
长官打发命令官去审讯三人,自己审讯维恩与扎维尔。
“怎么想的,维恩?不用我多说吧,你从小知道我的实力值得信任的,要不要和我们一块?”长官的语气中满是自信与理所当然,这两样常态并不显现的情绪在此刻大大表露,几乎令人感到本能使然的愠怒。
“想都不要想。”维恩斩钉截铁地回复,“父亲不是让你去森林里找方法吗?摆脱我们困境的方法?你现在在干什么?烧杀抢夺?没有方法,无能为力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说到家庭。维恩开始变得烦躁与痛苦。甚至不顾音量地吼叫起来。扎维尔在边上担心命令官什么的会不会又被这样的状况而疑惑,突然地闯过来。
“你的眼光太狭隘了。维恩”。长官不理会对面喷涌的种种情绪。“我在这片鬼地方走了两年多。结果是什么?没有结果,为那个具体画像都没有的神明。我差点死过去几次,你在这个地方也走过一两个月吧,看你身上的伤就知道,我不指望你共情我。但现实摆在你面前,你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死。”
“那我就死。”维恩身上的烦躁挥之不去,像夏日由于满身汗水紧紧黏附在身体上的衣物,“从来都无非两个结果,死在家里还是死在外面,我已经跑出来了,就没有不一条路走到黑的必要。”
“我还以为你变成了理想主义者,哎,虚惊一场。“对面颇感欣慰而快活,倒好像之前的所有对话不是在抗议,辱骂,放弃;而是无止境的给予他希望。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消极的很。那时候我还乐观的要命,几乎可以算理想主义者了,成天以为自己付出点时间精力乃至命都行,只要可以救回乡亲们。现在的话,我自己都最摒弃那样的理想了。森林是黑洞,会吞噬你的喜怒哀乐,反馈的只有空虚。一个消极悲观的家伙在森林里闯了几个月,真了不起,看来你的朋友们贡献很大。”
一阵考量的目光逼近自己,扎维尔转头对上那兴趣盎然的眼神,不自觉打个寒噤。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当土匪?”
维恩没有顺杆而上,继续关于理想主义的无聊辩论。而是一转攻势,直直逼向对方之前没有作答的问题。
“迫不得已罢了。“对方看上去很好脾气,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当时在林中狼狈不堪地走了两年,会点神术的同伴早就死去了,剩下我们几个残兵败将靠着几张破烂地图继续东奔西窜。你知道的,理想主义者在成功的时候,会被人们追捧,说是思想的先驱;但我们过的艰难无比,死伤无数,剩下的所有人都明里暗里责怪我的执念,说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在家本分的砍树。小队的团结早就分崩离析,后来遇上匪帮,被一网打尽再招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们当时被抓住,可没你们这样温和,那一吼声响起,两边的枪管都拔出来,也流了不少的血。”
扎维尔在一侧屏息敛声,惴惴不安地想对方招揽自己家人怎么还捎带自己在边上助阵。
“你慢慢想吧,时间还是有的。”长官挥挥手,示意维恩走到一边,开始审讯自己。
很明显自己并不需要特意关注,对方兴致缺缺,倒是恢复初见时的冷冽。
他登记自己的年龄姓名等等多项,思考再三决定派扎维尔先作为伐木队伍的见习成员。最后结束审讯。
“扎维尔.”扎维尔转过头,看着身旁维恩欲言又止的模样。
“刚才你听到的所有他说的关于他曾经的事,你不要告诉西尔维他们。”维恩尤其加重西尔维三个字,警告对方不要透露给伙伴。然后一个人快步去了篝火旁边。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