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得在理。”旼帝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他虽贵为天子,但天子又不是神,他挥挥手能让洪水逆流么?
只是流言听多了,忍不住想是不是天意在暗示什么?暗卫呈上来的折子中,还说起了八年前的皇祠坍塌一事,提起这事,他又不由得想起那个在程家门口自戕的程家庶女……
“哼。”旼帝面色不愉,事情似乎从那件事开始就不顺利起来。
“哎——老臣输了。”庞令遗憾地将悬而未决的棋子放回棋罐。“皇上神思敏捷,老臣自愧不如。”
旼帝一看棋盘,可不就是赢了嘛,心情转好,“老师过谦了。”
“时候不早了,老臣也该告退了。”庞令道。
旼帝见庞令露出疲色,也体恤这位长者一大早过来。“朕深知老师的关切之心,以后不妨晡时过来坐坐,也好指点指点太子。”旼帝一句话,把庞令留京的事定了下来。
“谢皇上体恤。”
庞令行礼告退,华公公上前为旼帝捏肩,“皇上,太子还在偏殿等着,可否召见?”
旼帝才回想过皇祠案,太子作为此案的主事之一,难免再被迁怒,“朕乏了,让太子回去吧。”
“喏。”
元朝珲从偏殿走出来,也不意外这个结果,父皇对他本来就不太亲近,立他为太子也只是因为他是嫡长子。
元朝珲意外地是居然遇见了庞令。庞令由人推着轮椅走,走得慢些,这才与元朝珲遇上了。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快快免礼,庞大人的腿伤可好些了?”
“已无大碍,多谢太子殿下挂怀。”
“庞老为江山社稷奉献无数,父皇还指望庞老继续为他分忧,还请庞老保重身体。”
“老臣省得,只是老臣如今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了,幸好有太子、有众朝臣能为皇上分忧,老臣心甚慰。”
“庞老一心为民,孤敬佩。”元朝珲的视线落到庞令身后,推着轮椅的人是庞令的长子庞成益。与庞令的赫赫功名正相反,庞成益平庸无大材,参加了六次科举才中了个庶吉士,身体又文弱,弃官从商才小有所成,于他的评价大多是“孝心可嘉”。
庞成益问安后就没再开口,安安静静站在后边,仿佛一个下人。
元朝珲少年多病,又被旼帝批过“学识平平”,曾经对庞成益还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不过现在嘛……
元朝珲颔首:“孤东宫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开芯,雨急风大,命人送轿子来,送送庞老。”
“多谢太子殿下美意,恭送太子殿下。”
稀疏平常的寒暄过后,两方分道扬镳,一方往深宫的深处去,一方则向着红墙外,待细雨停、惊雷平,京城暗地里的风起云涌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别庄。
“……所以说,”唐三倚在谢允怀里,找了个不压着谢允伤口又安逸的姿势,总结道:“这个庞令权力特别大?比起站队哪个皇子,大多人其实是站他?他选哪个,其他人就选哪个,他是老千不成?押的一定中?”
程锋摇头,“不是他押中的是对的,而是被他押中的一定能成。”
唐三琢磨了下,“这个老头不简单啊!”
谢允摸摸他的头。
“朝廷一半都是他的人,他贪污腐败、徇私枉法、害无辜的人家破人亡、害百姓流离失所……”唐三掰着手指头,“对吗?”
“对。”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几个词,但庞令入朝多年,为权为名为利,不仅让大元腐根深种,还残害了许多无辜人的性命,这是怎么都清算不清的。“大反派啊。”唐三喃喃,这怎么搞?不好搞啊。一方面这个时代暗杀啥的特别多,还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另一方面就算他们活着进京了,朝堂里群狼环伺,人微言轻的话根本没用。而且这些人官官相护,一层又一层,复杂得很,等把这些贪官都拔出来,指不定朝廷都空了……
“所以你跟太子是一边儿的?”
“太子殿下算是我的表兄弟。”
“哇呜。”唐三没什么感情地感叹一句,好家伙,这不就是“夺位之战”吗?他这样的小虾米,开局一条命,活着全靠苟啊。
唐三有点怂了。
“害怕了?”谢允问他。
“……”唐三伸出食指和大拇指:“一点点,一点点。”谢允瞧他的表情可不止一点点的意思,故意吓唬他:“那怎么办?你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所以他有点点后悔了,唐三诚实地苦着脸。谢允把玩着他的手,等他思索。
过了会,唐三问:“那你还想送我去渠州吗?”
“我的部署大多在渠州,如果发生什么事,能第一时间保护你。而且除了村长给你的那些,我在渠州也安排了一位管事,会把所有的产业给你过目。”
“那岂不是好多好多钱?”
“嗯。”
唐三抬眼:“本以为你是小猎户,没想到你是个金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