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眉眼在晨雾里笼着层薄霜:“城中并无邪祟。”这声低语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城主宁云殇若当真在意,早该查个水落石出。”
张极眉峰微蹙,霜雪般的面容染上几分探究:“此话怎讲?”
张泽禹转身时带起一阵松木香,他望着院中虬结的老槐树,瞳孔映出斑驳光影:“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
他屈指轻叩树干,惊落几片黄叶,“有人夜半惊梦,便说是魑魅魍魉作祟;有人心生惶恐,便传成妖邪横行——说到底,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
“待至明日,佯作张贴符箓之举即可。况且云殇城主亦无刻意刁难你我之意。”
张极微微垂首,漆黑的瞳孔如深潭般凝视着张泽禹的眼眸。
他猝不及防地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般掠过张泽禹的脸颊,激得少年耳尖瞬间泛起绯色,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待回过神时,只听头顶传来张极轻飘飘的一句:“不愧是我们家阿禹,真厉害。”
张泽禹微微侧首,眼睑快速翕动,目光游移不定,右手不自觉地攥紧裙裾。
张极随即抬手轻握张泽禹的手腕,继而俯身在张泽禹前额印下一吻。
张极的唇瓣刚一离开,张泽禹便像受惊的小鹿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慌乱地从对方掌心抽离。
他耳尖泛起绯色,连耳廓都染上薄红,慌得连呼吸都乱了节奏,转身时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仓皇逃开的背影在暮色里拉出细长的剪影。
张极怔怔凝望张泽禹渐行渐远的背影,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喃,仿佛怕惊扰了暮色里浮动的尘埃“无论你是谁,无论过往的张泽禹是否只是虚幻泡影,此刻唇畔相触的温度,都将成为我们剖白真心前最后的温柔羁绊。”
张极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在其掌心泛起丝丝凉意。
他凝视着廊下的清瘦身影,骤然忆起初见时少年眼底流转的星河——彼时他以为那光芒象征着赤子之心,而今却如淬了毒的银针,每道目光皆裹挟着猝不及防的寒芒。
真相恰似悬于喉间的鱼刺,吞咽不能,吐露不得,他宁愿将这份疑虑封存于檀木匣中,亦不愿令镜中人窥见自己眼底裂开的罅隙。
此刻的张泽禹正以染着丹蔻的手指整理衣襟,眼尾那颗朱砂痣艳若滴血,仿若盛着三更血月,与记忆中总在雨天为其撑伞的少年判若云泥。
张极紧扣掌心,似欲以此维系仅存的温存。他难以置信,那位曾与他共赏星河之人,竟以“满心算计”四字评价彼此情谊。
张泽禹执起替身面庞,指尖轻抚那对相似眉眼,将往昔与之共度的点滴娓娓道来。
然那双眸终究盛不下月光,纵使模仿精妙绝伦,亦如褪色水墨画,在晨曦映照下显露斑驳裂痕。
张极推开雕花木门之际,檀香与夜露气息扑面而至。
彼时他未曾察觉,自己正立于明处,而张泽禹隐匿于雕花窗棂投下的阴影之中,瞳孔深处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情绪,恰似暴风雨前夕压城的黑云。
若那些蚀骨背叛从未发生,此刻倚靠朱漆栏杆静候之人,是否会是自己?
月光斜贯窗棂,在青砖地面切割出一道清冷的银河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