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哈瑞斯的语气近乎幸灾乐祸,“你居然开始搜查你亲爱的老师的来历了?我可是很清楚地记得你之前是怎么说的啊。”
恼人的是何塞·巴登神色没有一点波澜,依然十分淡定。
“话不能乱说,哈瑞斯,还是你终于原形毕露,竟开始挑拨我与老师的关系了?”
“啧。”那人轻哼,“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装样子,如果我想告诉他,现在站在这里问你的人就不会是我了。”
问什么——问他怎么没揭发他这个藏了几年的卧底吗?
何塞·巴登依然摆出友好的微笑,话里却带了几丝讥讽:“你的秉性我当然清楚,只是有件事我很疑惑,老师服从于你的管理有几年了,这么长时间里你什么都没做吗?”
“哈哈——”哈瑞斯明显兴味起来,他得意地笑,“你果然了解我,但比起亲自猎杀,我还是更喜欢看受伤的鸟兽自己挣扎衰落的模样。嗯,但我没想到你也对此感兴趣,需要我将之前在那见到他的画面分享给你吗?相信我,这有趣极了。”
“……感谢你的慷慨大方,但这还是不必了。”
看着对方明显失望的样子,何塞·巴登额头上青筋直跳,努力维持语气的平静,尽管他很想现在就揍这个变态一顿。
毕竟如今不会再有人管他了。
玩笑归玩笑,哈瑞斯最后还是好心地提醒:“凯文最近的状态可不怎么样,事实上,自从那次袭击后他就明显精神不如以前了。所以我劝你要玩,也收着点——嗯,真不知道当他发现你在背后偷偷干的事时会是怎样表情呢——哈哈。”
这家伙边摆手边轻飘走开了,徒留何塞·巴登待在原地,因此话愣神。
自从他在病床上醒来时,数不清的困惑就开始纠缠胀痛的大脑——为什么收手?他很清楚自己本没有机会活下去。
怜悯?失误?打斗中的具体细节在脑海一遍遍回放,他曾多次见识过老师的身手和习惯,便不可能不联想到……
但何塞不愿承认,也不肯相信老师会做出此事,直到那天凯文来医院,看他的眼神——其实何塞小时候就有所察觉,但是那份情绪太轻太模糊,便不甚在意,如今再面对老师目光中将要化成实体的愧疚,发了疯般的痛苦才一度让人窒息。
……为什么!?
无从得知,他几乎恨死了眼前人,却悲哀地意识到自己连质问他的勇气都不存在。最后只好说服自己亲自去找,去查,让他不再只做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尽管这种角色他已经扮演两次了!
老师十来岁就流浪的事情很容易搜到,但他要的不止这些……我需要知道更多,何塞·巴登常常这么想。
很偶然的一次发现,他在查询家里的旧资料时,找到这么一页报告:
三月二十四日下午六点,我队发现并捕杀两名羊族成员,其中,我们还发现二人似乎养育着一个豹族孩子,大约八九岁,在我们将他带走的途中逃跑,至今不知下落……
这段信息立刻引起注意,他将其当做线索,很快便有新的鱼儿上钩。
他找到并买通了一位羊族卧底。
这完全是老师的疏漏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在短短一年多里就要掩盖所有痕迹着实困难,更何况他的目的还如此明确,找到一些不干净的小尾巴属实容易。
从他嘴里,何塞·巴登得知许多关于关于上次袭击的细节和老师的经历,还包括,几个月后凯文·阿尤索将进行他最后一次为羊族的行动。
……窃听器?凯文·阿尤索摸着一只夹在沙发缝里的黑色纽粒,猜测它的用途。
这已经是此月发现的第三个可疑装械了,上次有如此殊遇还是在他刚刚升职为执捕者的时候……凯文·阿尤索默默叹口气,将这玩意又放了回去。
上司又在发神经?还是最近排查可疑人员的行动又开始了?无所谓了,他懒得在意这些,毕竟明天自己就要完成最后的任务,只要能保证这点不受阻拦就好。
“咚……”,有人敲门。
嗯,没有直接进来,那就不是哈瑞斯。凯文·阿尤索庆幸这点唯一值得的庆幸,虽然他也同样没什么精力再应对其他人。
低声说了句“请进”,他站起身,忍着头痛看向来者——
何塞·巴登。
血液仿佛凝固一刻,凯文·阿尤索这才反应过来何塞已经很久没找过他了,面对这场行动前一天突然出现的来访,他近乎无措。
应该高兴,遗憾,愧疚?还是恐惧,痛苦,怀疑?
何塞·巴登却先走过来。
“老师?”青年笑着唤他,随后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沙发,“您在做什么呢?”
喜欢我为你布置的礼物吗?
凯文·阿尤索当然没有察觉此人的动作,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只感到多天未见将对方都变得陌生起来,他简直要忘记该如何与其相处了。
“看报。”男人胡诌一句作为简单的应答,他目光转向别处,试图找些能聊的话题。
“记得多休息,您看起来太憔悴了。”青年关心地注视着他的老师,随后轻车熟路地找到玻璃杯,倒茶,再慢慢走近后者——将杯口移至他的嘴角。
没什么好反抗的,凯文·阿尤索顺从学生的动作,微微仰头,张嘴,整杯水一点点涌进喉咙。
过程多少有些漫长,他不住地吞咽,全部喝完后忍不住咳嗽几声,零星的水渍沾染嘴角,何塞又笑着拈起纸巾擦去。
贴得太近了……
呼吸有些发抖,他下意识感到怪异,可对方如此自然的举动却又麻痹他不安的神经。
离别时,学生给了老师一个拥抱,同之前一样。何塞环紧凯文的后腰,感受后者突然无措和僵硬的躯体。
心情愉悦,他偏头去看老师身后的办公桌上一处边角——立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瓶。
他打听这药来历的过程可不轻松。
第一次注意是因为那个卧底的随口一提,“凯文·阿尤索一直在吃一种药,据说是他上司提供的。”随后,他立刻千方百计地查迅类似药物和关于此事的消息,甚至去找家族购药的账单,最后还真揪出一个员工——跟了他父亲几年的手下。
那家伙一听自己要找他谈谈就慌得不轻,但是当听到此事是关于阿尤索时却立刻放松下来,估计是有了他父亲授权的底气,他收起畏畏缩缩的窝囊样,甚至于得意:
“少爷是说那药吗?老爷亲自派我去买,要知道这东西在市面上可不流通,也只有我费了好大劲才能取得呢——您等等,我这就去拿。”
他终于是见到这药的面目,一盒小瓶中挤挤攘攘堆积的白色圆粒。
“这药是什么用途?”
“唉这可不什么好东西啊。”有一定年龄的员工摆出惋惜和同情的表情,尽管语气并不如此,“它能最大限度地压制omega的本能,甚至于隐去其属性特征——包括信息素啦,发情期啦……总之,吃了他,你就跟一个beta没什么区别。”
“只是是药三分毒嘛,它功效这么强,副作用也不轻哟,除了毁身体外,但凡沾上它一点,你就停不下来啦。一旦断药,之前所掩盖的东西便会变本加厉地报复过来——”这也是老爷提供此药的目的。
那家伙边说边偷偷打量何塞·巴登的脸色,见他依然一副淡漠的表情后松了口气。
都说这少爷和他老师关系极好,情投意合,今所见也不过如此嘛。
他正琢磨着,面前的男人却在思考几秒突然抛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凯文·阿尤索当时是怎么说的。”
“啊——您是不知道,这人马上就答应了,不带一点犹豫!要我说,他那副样子简直就像万分感激这药呢,毕竟没有它,这人就没法顺顺利利地成为老爷信赖的执捕者啦……”
员工越说越兴奋,估计是认定他家少爷也厌恶年轻的执捕者的丑态,添油加醋道:
“嗨,简直是要钱要权不要命,这不才几年就尝到苦果了?一个omega哪能这么贪心啊——”
“好了,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少爷尽管说——换,换药?!这不能随便来啊,停药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好,我知道了。”
虽然老爷是挺狠,你也不能这么子承父业吧……老员工有些唏嘘,心中的情感天平不由倾斜,到底发生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