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尼汉堡店，是勒莱还是莱勒自己挑着吃，本质上这是篇无cp」
“好吧。”
“让我问你，那是谁？”
“你付了一顿饭钱。”
“那么是谁付的钱？”
对啊，是谁呢。
深夜，疾雨，雷鸣，摇晃的皮划艇，辘辘的胃囊，和似乎永无止境的海上漂泊。那真是一段令人不堪回首的记忆。
“一定有人帮你付钱了，不然你可吃不起。”
Tyler的逼问还在继续。他慢慢地凑近Bryan，一双饱含着讥笑意味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逐渐慌乱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
“你饿么？”
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刺目的白光在那一瞬间照亮了对面女人苍白浮肿的面孔，同时也将她绝望的表情深深地印刻在了Bryan的脑海中。
他们已经很多天没吃上东西了。
“渴么？”
最后一瓶水早已被两人喝干。那空荡荡的瓶子被随意地丢弃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顺着海浪的起伏而四处滚动，和他们一样做着徒劳无望的挣扎。
没有水。
很渴。
第二道闪电从空中落下，更猛烈的一阵雷声发出让人耳膜发胀的轰响。在那一刻，Bryan看见了女人惊恐的神情，听见了她脱口而出的尖利叫喊——这当然不是因为打雷。
而是因为他。
或者说，是因为他手中的刀。
匕首银白的刀刃于刹那间大半没入女人胸前，狭长而狰狞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Bryan钳住那截脆弱的脖子，把女人死死按在皮划艇边缘，然后抽出刀。
一下。
两下。
三下。
直至她不再反抗。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血色，雨水夹杂着鲜血从他的眼皮上流下来，带来了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在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之后 ，眼泪从Bryan深陷的眼窝中涌出，令他甚至不敢直视女人未曾瞑目的双眼：
“我只想给你解脱…对不起。”
“对不起……”
干涩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忏悔，Bryan伸出麻木的双手，阖上女人的眼睛，试图让它们闭合。他用力地抓挠自己的头皮，嘴里发出苦痛不堪的嚎叫，在这一刻，人与兽的欲望
可难以忍受的饥饿很快就撕碎了Bryan迟来的负罪感，没过多久，这心情沉重的猎食者就享受起他无辜的猎物，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失去了一些眼泪和人性，他得到了一份美餐。
Bryan不想再去回忆了，他的手简直抖得厉害。但显然，这个恶趣味上头的店员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你真的不记的么？”
Tyler凑近他，盯着那双充斥着懊悔和苦痛的眸子，目光灼灼，好像穿透了Bryan的皮囊，正视着他虚伪丑陋的灵魂：
“真的，不记得么？”
不记得么，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到现在都记得她死去的样子——眼球突出，嘴唇煞白，像一条搁浅的鱼，浑身弥漫着灰暗的死亡气息。
但他真的又记得么，这似乎也不太清晰。
那女人一定乞求过他，带着哭腔；一定还和他说过别的什么话，或许也曾念过圣经，呼喊着某位神祇的名字，发出虔诚的祈祷，但这都没有打动他。
打动这头茹毛饮血、被绝境逼疯的野兽。
“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不是么？”
——只有吃过人的败类才能进入曼尼汉堡店。而显然，它是这里唯一的规则。
“绝望之人行绝望之事，向来如此。”
“别说了。”
Bryan猛然抬头，打断了Tyler的话，眼底闪烁着暴虐的神色。他一字一句道：
“我不是故意的！”
Bryan吼叫着，一把薅住Tyler的衣领，怒视着他脸上那令人讨厌的笑容，肆意发泄着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
“我没有！我只是迫不得已！”
“我不是故意的！”
“真相是，你就是故意的。”
“你无法对抗人性，我们生来就是要互相残杀。”
“我们仍然是动物。”
“我们只是衣冠禽兽。”
“用两条腿走路上班，完成令人乏味的工作，上司用钱少事多的任务折磨年轻人，而我要去解决这种人的投诉。”
“只是因为不小心在汉堡上放了酸黄瓜，当一切尘埃落定，达成和解；孩子得到了伤疤，而你因为付不起钱就想攻击我？”
“那就动手吧，这不是我的问题。”
“我经历过更糟糕的投诉。”
“所以你要么打我，要么把汉堡里的酸黄瓜拿出来解决掉。”
Tyler拍开Bryan的手，眼里流露出极度轻蔑的神色。他整理了一下被拽得皱皱巴巴的员工制服，冷笑道：
“如我所说，你确实有足够的捐款。”
“在你杀了那个女人的时候。”
“你夺走了两条生命，而不是一条。”
“——她是个孕妇。”
“我叫你别说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Bryan的心理防线 ，他痛苦地叫喊着，随手抄起柜台上的广告立牌掷向了Tyler，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毫无意外地，Tyler躲过了他的突然发难。他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看着吐得天昏地暗的Bryan，语气夸张地再度嘲讽道：
“哦，天哪。这你都不知道？”
“那孩子是那么的天真无邪，这就是为什么管理层更喜欢成熟的灵魂，毕竟它们的价值要高的多。”
「味道也更好。」
渺远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耳畔，成功地令Tyler的神情阴鸷了一瞬。他知道，这是催促，更是命令。
「老板」希望自己快点。
他有些烦躁了。
同时。
Bryan感觉自己的胃在抽搐。在呕出最后一口清液后，疼痛和饥饿感一同上涌，迅速地席卷了他全身。当他盯着洁白瓷砖上那滩黄黄绿绿的污秽发呆时，Tyler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彼得罗夫斯基先生。”
“这正是时候，你等了一段时间了，对么？”
“我很抱歉。不过，有个方法能同时解决你俩的问题。”
他微笑着，微笑着从柜台底下抽出了一把刀。白炽灯明亮的光线打在锋利的刀刃上，反射出了一道奇异的色彩：
“你们中的一人想吃东西，那么另一个就得死。”
“规则明确，奖励诱人，这再简单公平不过了。要是有任何抱怨……那就和管理层讨论吧。”
“那么，谁能得到刀呢？”
Tyler拿起刀，刀锋移动：
“是被遗弃之人？”
他指向两眼发红的Bryan。
“还是那个落魄的父亲？”
他指向饥肠辘辘的彼得罗夫斯基。
“听天由命吧。”
“刀尖所指之人，才是真正的猎食者。”
Tyler显露出一抹愉悦的笑。
刀子在柜台上旋转，发出微弱的破空声。它也在Bryan的瞳孔中旋转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永远也不会做出那个关乎他生死命运的判决。
但这绝无可能。
在知晓审判结果的那一瞬，冷汗立刻濡湿了Bryan的手心。他当机立断地转身，朝汉堡店的正门冲去——正面对上一个手持利器的成年人，他几乎没有胜算。
跑出去，他必须跑出去，找到其他工具，然后，杀了他。
心脏在剧烈的跑动中沉重地擂动着，像是马上就要冲破肉体的束缚，跳出胸膛。不出几秒，Bryan就来到了汉堡店的门口，并顺利地拉开了那扇玻璃门，径直冲进了茫茫黑夜。
彼得罗夫斯基紧随其后，几乎是踏着他的影子跑出了店门。晃动的雪白刃面上倒映出他脸上无比兴奋的笑容——主角们显然已经进入了状态。
那么，好戏开场。
Tyler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勾起了唇。
……
浮云吞噬了最后一丝皎洁的月光，将整座海岛都笼罩于罪恶的阴影之下。彼得罗夫斯基背靠着墙根，放轻脚步前进，一双警惕的灰蓝色眼睛四处查探着，期待着，等候着。
——会在拐角后面么？
不会。
——会在那片礁石后面么？
不会。
——那么…椰子树后呢？
犹未可知。
嘴角在黑暗中抿起，勾勒出一个冰冷而愉悦的弧度。彼得罗夫斯基无声地走动着，在某一刻经过了那棵椰子树，“毫无防备”地将脆弱的后背和脖颈暴露在了困兽的目光下。
变故横生，却是意料之中。
一道黑影从树干后蹿出，敏捷得几乎无法捕捉。但彼得罗夫斯基早有准备，在Bryan的拳头落到他脑袋上的一瞬间，他也转身刺向这个孤注一掷的袭击者。
刀并没刺歪，而是实打实地扎进了Bryan的肩胛，温热的血喷了彼得罗夫斯基一头一脸。可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太阳穴附近受到了Bryan的正面一击，令他感到一阵眩晕：
“Fuck you, son of a bitch！”
在这场生与死的决斗中，没人为了可笑的仁慈和人性而留有后手。刀在混乱中被扔进海滩，失去最后的武器，他们便像野兽一样低吼，搂抱，翻滚，红着眼睛拳脚相向。每个人都被饥饿和鲜血激起了最原始的野性，他们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拳头上，然后狠狠轰向对方。
——只是为了杀人。
——只是为了生存。
但Bryan毕竟受伤更重。在吃了彼得罗夫斯基的几波拳头之后，他明显感觉自己四肢酸痛，呼吸也紊乱急促了不少。更糟的是，他狡猾的对手抓住了他的痛点，更加殷勤地向着伤处攻击，于是在一瞬的恍惚后，Bryan就被男人拽住头发，朝着树干反复撞去：
“Go to hell!”
耳边是彼得罗夫斯基忘乎所以的大笑，Bryan在极度的愤怒和疲倦中尖叫挣扎着，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对疼痛的感知逐渐麻木，意识也慢慢趋于模糊。他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Bryan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那么清晰，那么沉重。
“嘭！”
沉重的闷响随风灌进他的耳朵，接着，不断摇晃的身体蓦然停下，几乎被撕裂的头皮也得到了永久的解脱。Bryan艰难的睁开眼，在粘稠的鲜血顺着头发淌进眼睛之前，看见了自己得救的前因后果。
一颗椰子从树上落下，不偏不倚地砸烂了那个恶魔的头。血肉模糊，脑浆飞溅，这血腥的一幕成功让Bryan再次感到反胃，趴在地上狼狈地干呕了起来。
等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后，Bryan抹了把脸上的血，扣着树皮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那团血糊糊的东西，一瘸一拐地朝灯火通明的汉堡店走去。
——他要去拿到自己应得的战利品。
“啊，彼得罗夫斯基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
Bryan推门而入时，Tyler正站在厨房里忙碌，勾人的油香和肉香也盈满了整个餐厅。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这位优秀的店员微笑着转身，却在下一刻看见了浑身是血的Bryan:
“啊呀呀，居然是你。”
“那么…欢迎你回到曼尼汉堡店，先生。”
他话里的震惊不似作伪，但心情已经糟糕透顶的Bryan已无暇理会他的屁话，径自上前道:
“给我食物，现在。”
他撇了一眼头上琳琅满目的点单牌，威胁性地向Tyler摆动着自己手里犹带血迹的利刃，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
“我要——全部。”
“啊哈，你打算吃这些么，看来你已经付钱了。”
“不过，你确定你能吃这么多么？”
“不要废话！我已经付过钱了！我才是胜利者！这是我应得的！我要全部！”
Tyler平平无奇的询问最终压垮了Bryan一直紧绷的脆弱神经，他大力拍打着无辜的柜台，毫无风度地咆哮着，并把口水全部甩在了那个店员该死的脸上。而Tyler在忍受了Bryan的一通发泄后，仍旧保持着他那一成不变的微笑:
“啊，您的情绪真是不太稳定。”
“请吧，我帮你端盘子。”
不多时，一大盘热气腾腾，金黄酥脆的美味便从窗口里推了出来，死死地吸引着Bryan的视线。随后，他饿狼般猛地扑向它们，不顾一切地大嚼起来，心满意足地品尝着胜利的美妙滋味。
Tyler则站在前台后面，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卑劣的得胜者，唇角的笑容意味不明。
酒足饭饱后，Bryan拿起笔，在手边闲置多时的便签上写画一阵，继而捻起那张可笑的贴纸，朝着一旁密密麻麻的留言墙上走去。
“啪。”
于是曼尼汉堡店里，就又多了一位背满罪孽的客人。
“Bryan was here.”
「END」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