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穿戴完毕,从床上挪到轮椅上。
驱轮椅来到桌边,摊开那几乎未动的宣纸,研磨开始练字。
梦里的场景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一笔一划,他都记得该如何下笔。
只是再仔细回忆回忆,润玉忽觉似乎梦中师父的字……并不是太登峰造极。甚至和管家的字比起来都 显得有些……狂放不羁……呃,乱七八糟。
挠了挠头,润玉决定还是继续练字,就按师父教他的方法。
不管怎样,识得字了总是好的。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润玉都无比期待夜晚来临。
入梦就可以见到那神秘的师父,虽然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意识到师父的书法不是很好,但其实无伤大 雅。
师父是耐心且温柔的,不管有什么不懂,润玉都可以来梦里问他。
只是这特殊的长久的见面方法,让润玉觉得师父一定是神仙。
神仙 该怎样才能离仙人近些?
“润玉,近来怎得总是走神? ”
正开着小差,润玉的脑袋就被风沉轻轻拍了下。
此时润玉已是十二岁的小小少年,而风沉,也默默在人间陪了他五年。
这么久的梦中相见,也更让润玉肯定,风沉来路非凡。不过,师父总不会害他。
“思虑过多怎么学的进去?有什么烦心事儿可以说给师父听听。”风沉在润玉身边坐下,温声问道。 其实他平日也隐身跟在润玉身边,润玉总被大夫人针对,他忌惮天道,只能在过火时偶尔出手。 想来,也真是惭愧。
“师父……”润玉对上风沉的眼,“其实润玉一直想知道,您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
“您,是神仙吗? ”
风沉摇着折扇,眯着眼笑了,“我当然存在啊,至于神仙,也算是吧。” 润玉抿唇低下了头,没有更深地问下去。
比如为什么会帮他,为什么只在梦中出现……他知道,师父总归是有自己的道理。
“好啦,不要每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这几页书看完,就去练剑!”
虽然润玉双腿不能正常行走,但风沉一直在用别的法子教他,让他即使坐在轮椅上,也能有毫不输于 别人的战斗力。
“好。”润玉深深看了眼风沉,低低应了声。
他真的好想,有一天,能真正地与师父面对面地交流,而不是在这灵识构造的梦中。
后来,润玉又大了点儿,已是十七岁的少年儿郎,意气风发。而风沉的容颜也从未变过,看起来也只 二十出头的年纪。
“我说润玉,你这孩子,今天是你生辰,你怎得大中午地躲回屋子睡觉? ”
刚入梦,润玉便听见风沉清朗的声音,虽说是批评,却没听出任何责备的意思。
“大夫人安排的宴会,不过是想让我丢丑罢了。”寒酸的排场,只邀了不入流的亲族,就是想让他难 堪,他不去,道得了清净。
“等她责问起来,你又难应付。”风沉叹着气摇了摇头。
润玉笑了,“我才不怕。”
“你啊。”风沉看着他,眼底都是笑意。
这个时候的润玉,还有着孩子气。虽然儿时被欺侮,但好在风沉早早来到他身边,让润玉在比同龄人 成熟的同时,还可以保持一份本心。
风沉被润玉这种每天一有空,就入梦与他相见的积极性给弄地哭笑不得。
这已经是他给润玉过的第十个生日了。
竹林深处炊烟袅袅,风沉撸起袖子,生火做饭。
“师父,每年你都给我过生日,可我从来都没听你透露过自己的生辰。”润玉在风沉身侧,给他递柴 禾。
火光跳跃间,他的眼底只有风沉一个人的影子,炙热滚烫。
“我啊? ”风沉想了想。
他生日还是上辈子的事,早就记不清了。这一世天生地养的,哪知道什么日子?
“活太久,忘了。”风沉这么答道,擦了擦脸上的灰,“但是如果润玉心给为师庆祝一下,那为师就 定在今天,以后和润玉的生日一起过。”
“甚好。”润玉抿唇轻笑。
梦醒,几碟热腾腾的小菜同米饭整齐地摆在桌上,都是风沉做的。
润玉笑着尝了尝菜。
“好吃吗? ”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却不见人影。
“好吃。”润玉应道,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总有一天,他会让师父出现在他的现实生活中,而不是只得一个梦中幻影和耳边轻语。
虽然说这次下凡主要目的是守着润玉,但风沉还是有些别的事得管。
比如去看了眼锦觅和旭凤的恋爱发展,又顺道告诉了鎏英关于暮辞的事情。
依稀按照自己的印象,风沉记得暮辞是会做出灭灵箭杀锦觅的。毕竟大家都是朋友,他不提点一下实 在说不过去。
然而离开润玉,就没办法入梦。
像往常一样,用完午餐得了空,润玉便倒头就睡,去梦里找他师父。
还是一样的梦景,却看不见那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