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0的荧光灯管在头顶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潮湿的地毯黏糊糊地贴着鞋底,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霉味。“唔...”Unfamiliar突然蹲下身子,指节抵住发胀的太阳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享乐之战的碎片毫无预兆地涌入脑海——Level 52里彩带与血污交织飞溅,派对客刺耳的尖笑声穿透耳膜,还有...妹妹临终前望向他时,瞳孔里那抹骤然熄灭的光芒。“别想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挡不住记忆中的火焰舔舐着意识。妹妹倒在Level 52的废墟中,手中还紧攥着半块压缩饼干,那画面如同生锈的钉子,狠狠钉进脑海深处。
“嗡——”灯光闪烁,黑暗降临的一瞬,仿佛又看见妹妹站在阴影中,穿着那条漂亮的连衣裙,软软地唤他:“哥...”
"滚!"Unfamiliar猛地挥拳砸向墙壁,“咚”的一声闷响,水泥碎屑簌簌掉落。恐惧像Level 6的黑暗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活下来,更想不通那些逝去的同胞会不会在某个层级的夹缝中注视着他。
不知蹲了多久,直到掌心的温度被冰冷的墙壁吸走,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拖着虚浮的步伐向前走去,穿过了数不清的层级。许多实体的代表都签署了所谓的“和平协议”,因此他也不必担心遭遇敌对实体的袭击...
摸不清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异常漫长。孤独感啃噬着内心,他渴望与人交谈。这时,手无意间触碰到口袋里的一个小物件,拿出来一看,竟是个按钮。
"...“想找我了,就按下去。”想起Boggs的话,他的手指微微颤动。
欧式庄园中,Boggs正坐在铁艺长椅上,用银叉挑起一块马卡龙。看到Unfamiliar出现,他挑了挑眉:"哟,稀客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Unfamiliar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径直坐到对面的石凳上,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借个地方待会儿。"
Boggs随意耸耸肩,把点心盘推向他:"反正这儿也没别人。"他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链,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战后大家都忙着装好人,就我乐得清闲搞建筑。"
葡萄藤架下的沉默逐渐蔓延。Unfamiliar盯着石桌的纹路,那些交错的线条恍惚间变成了妹妹的发丝,他赶紧闭上眼睛。
"这个发明我就跟你说了,”Boggs忽然开口,语气难得认真,”这是新创造的层级。怎么,想Ulla了?"
Unfamiliar猛然抬头,没料到会从Boggs口中听到妹妹的名字。
"战争嘛,总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Boggs咬了一口饼干,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你救不了所有人,就像我拦不住Stephenson那群疯子一样。"他撇了撇嘴,吐出些许饼干碎屑,"别把自己逼成‘猎犬’那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没有逼自己。"Unfamiliar反驳,声音却软弱无力。"等等,你知道Stephenson???"
Boggs舔了舔唇角的饼干渣,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了擦手指:“Stephenson?怎么会不知道。”他往椅背上一靠,葡萄藤的影子在他银灰色的宽大夹克上晃悠,“享乐之战前,他可是派对之主跟前的大红人——哦不对,现在也还是。”
Unfamiliar的指尖攥紧了石凳边缘,指节泛白:“他在Level Fan都干些什么?”
“Level Fan?”Boggs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那地方早成他的私人猎场了。”他屈起手指敲了敲石桌,像是一个被压榨的黑奴,“你以为战后协议签了,就真安分了?和平协议就是为了针对他的,Stephenson最擅长把‘规则’玩成游戏——在Level Fan里,他能用彩带编出牢笼,用笑声当麻醉针,多少独行侠进去了就没出来过,我们同行有的都受不了 特别是我。”
“派对之主不管?”Unfamiliar追问。
“管?”Boggs挑眉,从口袋里摸出个黄铜怀表,开盖关盖的脆响在藤蔓间回荡,“派对之主眼里,Stephenson可是‘最懂乐趣’的棋子,这件事对那死蛋糕来说也没造成什么利益损失,反而添了一笔色彩,你知道Stephenson他实力有多离谱吗?”
他看了眼Unfamiliar,顿了顿,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战前他就能单枪匹马闯进Level 52的核心区,把你们扫兴客的防线撕开个口子。现在?听说他学会了用记忆碎片调‘酒’——喝下去的人,会笑着把自己的层级坐标全说出来。”
Unfamiliar的呼吸一滞,想到刚刚从音乐厅回来,那男人酒杯里装的琥珀色液体,打了个冷颤。
“有这么夸张❓”
“而且啊,”Boggs靠回椅背,语气轻飘飘的,或者说他在小声吐槽“他跟Mays那家伙凑一块儿了,那个看起来都很‘猥琐’的笑魇你肯定知道。一个玩人心,一个玩规则,俩疯子搭伙,指不定憋着什么新花样。”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Unfamiliar盯着他,试图从那玩世不恭的表情里找出破绽。
Boggs合上怀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我就是看不惯某些‘实体’把后室搞得乌烟瘴气。”他歪了歪头,撇了撇嘴,又忽然笑了,“再说了,你要是真被他们玩死了,往后谁听我吐槽这群假正经?”
葡萄藤突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落在Unfamiliar的肩头。他望着Boggs的样子,忽然明白——所谓的“平淡期”,不过是暴风雨前更危险的寂静。而Stephenson,就是悬在头顶的那片积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