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刺鼻,让陈默不禁皱起眉头。他站在急诊室隔离区外,透过双层玻璃凝视着里面抽搐的病人。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而刺耳,心电图上的绿色曲线疯狂跳动,仿佛被无形的手拉扯着,如同提线木偶般无规律地摆动。
“第三例了。”护士长林芳的声音从防护服里传来,带着一丝沉闷。她手里紧握着刚打印出来的化验单,纸张边缘已经被攥得褶皱不堪,“和早上那两个一样,白细胞数值超过了仪器上限。”
突然,玻璃内侧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那个四十多岁的男性患者猛地弓起了身子,后脑勺几乎贴到了后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咯咯声,像是野兽在低声咆哮。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士慌忙按住他,其中一人的防护面罩上沾满了病人口中喷出的血雾,染成了粉红色。
陈默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记得这个患者,四小时前被120送来时只是高烧谵妄,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似的。那些从毛孔渗出的血珠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像是某种生物分泌的黏液。
“陈医生!”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实习医生小周举着平板电脑冲了过来。他的N95口罩歪斜着,露出紫青的嘴角——那是两小时前被一个躁狂患者打的。
“大学城那边又送来了七个,都是同样的症状。”小周手指快速划过屏幕,“有个大三女生在救护车上把担架钢架掰弯了。这是监控截图,您看她的瞳孔……”
陈默接过平板时,指尖触到冰凉的汗渍。照片里女孩的眼白完全被血丝覆盖,虹膜呈现出不自然的银灰色。他突然想起上周解剖的那具大体老师,防腐剂浸泡过的眼球也是这样浑浊发亮。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妻子苏晚的卡通头像,照片里她抱着三岁的女儿在迪士尼城堡前笑得灿烂。陈默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20:47,这个时间本该是他陪女儿读绘本的时段。
“晚晚?”他退到消防通道按下接听键,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的声音亮起,在安全出口的绿光里投下扭曲的影子。
听筒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
“彤彤发烧了!”苏晚的哭喊声混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她刚才把床头柜推倒了!那个柜子是我们上个月刚买的实木……”
陈默感觉脖子后的汗毛竖了起来。他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医疗车,碘伏棉球滚落一地。急诊大厅的自动门正在疯狂开合,担架车轮碾过满地的化验单,有个穿病号服的老人在分诊台前撕咬护士的防护服。
“把彤彤关进主卧!用床单捆住她的手脚!”他的吼声在楼梯间激起层层回音,“我马上回……”
尖叫声从楼上传来。陈默抬头看见七楼妇产科的窗户爆开漫天玻璃,有个孕妇倒挂在窗框外,隆起的腹部诡异地蠕动着,脐带像蟒蛇般缠住她的脖子。夜色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汽车警报声,远处商业区的霓虹灯一个接一个熄灭,仿佛有只巨兽正在吞噬光明。
林芳突然从走廊拐角冲出来,她的防护面罩裂成蛛网状:“住院部暴动了!那些病人……他们在吃人!”
陈默冲向更衣室时踩到一滩粘稠的液体。借着应急灯的冷光,他看见地板上蜿蜒的血迹里混着细小的肉块,像是被嚼碎后又吐出来的软骨组织。储物柜的镜面映出他惨白的脸,白大褂领口沾着不知是谁的脑浆。
当他攥着车钥匙冲进地下车库时,听见此起彼伏的撞击声在混凝土空间回荡。一辆SUV正在连续撞击承重柱,驾驶座上的男人额头抵着方向盘,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陈默看见他张开的嘴里长满了珊瑚状的增生组织。
丰田卡罗拉的引擎发出哀鸣。陈默碾过满地碎玻璃驶出医院时,后视镜里映出住院部大楼此起彼伏的火光。有个身影从八楼窗口跃下,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时,陈默看清那是个穿着约束衣的精神病患者——上周他刚给那人开过镇静剂处方。
导航显示回家需要四十分钟,陈默在第五个红灯路口猛打方向盘冲进逆向车道。十字路口中央,两个交警正在啃食躺在地上的同事,他们的反光背心在车灯下泛着血光。副驾驶座上的急救箱弹开,手术剪和绷带撒了满车,一卷纱布滚到油门踏板下,随着他踩油门的动作发出布料撕裂的声响。
老小区的门式禁杆早已折断。陈默撞开拦路的电动车时,听见底盘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电梯停运的提示灯像只血红的眼睛,他冲进安全通道的瞬间,听见地下车库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数百人同时在跳踢踏舞。
钥匙插进锁孔的刹那,陈默闻到浓烈的血腥味。玄关处歪着岳母常穿的绣花布鞋,鞋面上沾着疑似脑组织的絮状物。客厅电视还在播放卡通片,粉红猪小妹的笑声混着某种黏腻的咀嚼声。
主卧门板上有五道新鲜的抓痕,木刺间卡着半片染血的指甲。陈默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听见里面传来女儿含混呜咽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彤彤别怕,爸爸来了……”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陈默看见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亮床上那个正在撕咬布娃娃的娇小身影。三岁女孩转过头,嘴角挂着棉絮和淡黄色的枕芯填充物,漆黑的瞳孔扩散到几乎看不见眼白,咧开的嘴里,乳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尖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