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小院终于回归宁静。陈昊宇反锁房门,瘫进吱呀作响的竹椅,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刚响半声就被迅速接起。
屏幕那端,陈丽君还带着舞台妆,梁山伯的眉峰斜飞入鬓,卸到一半的油彩在唇角晕开斑驳。她正仰头灌矿泉水,喉结急促滚动着,水痕顺着脖颈滑进戏服领口。
“刚下戏?”陈昊宇把手机支在膝头,歪头打量她,“妆卸得跟花脸猫似的。”
陈丽君抹了把下巴的水渍,笑时露出半点虎牙尖:“最后一场《回十八》返了三次场,观众堵着台口不肯走。”她忽然凑近屏幕细看,“你嘴角怎么爆皮了?云南紫外线这么毒?”
“岂止爆皮!”陈昊宇立刻坐直身子,手指戳着屏幕诉苦,“十七个人挤三天!韩雪姐的行李箱碾过我脚背,何洁切菜崩飞的萝卜片砸我额头,范湉湉姐打呼噜震得帐篷顶棚掉灰——”她突然噤声,眼睁睁看着陈丽君解开戏服束带。素白中衣领口微敞,一段明晰的锁骨在镜头里晃过。
“接着唠啊?”陈丽君把手机架在化妆镜前,慢条斯理拆头套,“不是嫌我卸妆像花脸猫么?”
陈昊宇耳根发热,胡乱抓过桌上的蜂蜜罐搅弄:“就……姐姐们闹腾得鸡飞狗跳。蔡文静钓河鲜被螃蟹夹了手指,袁娅维烤焦的鸡翅黑得像炭,黄晓明现学现卖炒糊三锅蛋炒饭……”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这样就能忽略屏幕里那人拆头套时仰头露出的脖颈线条,或是中衣下隐约起伏的腰线弧度。
陈丽君突然噗嗤笑出声:“慢点儿说,喘不上气了都。”她终于卸完头套,长发散落下来,指尖按着太阳穴揉弄,“所以最后谁收拾的烂摊子?”
“还能有谁?”陈昊宇翻个白眼,“柳岩姐统筹调度,顶顶姐算物资损耗,我带着戚薇刘忻清点农具——十七个人祸害完,锄头少了三把,草帽飞了五顶,导演组记账本划拉满两页纸!”
镜头忽然晃动。陈丽君起身走向宿舍洗手间,手机被随意搁在洗手台边。哗哗水声里,她的声音带着回声飘来:“早知道这么热闹,我该翘班去的。”
“可别!”陈昊宇下意识脱口,“你来了也得被拽去掏粪浇菜——”她倏然收声,因镜头恰好对准镜子。陈丽君正弯腰洗脸,戏服后襟掀起半截,一段紧实的腰背在氤氲水汽里若隐若现。
水声戛然而止。陈丽君抓过毛巾擦脸,湿漉漉的额发扫过眉骨。她透过屏幕直视陈昊宇:“怎么不说了?”
陈昊宇猛地灌了口蜂蜜水,甜腻感糊住喉咙:“就……没啥好说的。”她垂眼抠竹椅扶手,“反正闹哄哄的,吵得脑仁疼。”
静默在电流声里蔓延。陈丽君忽然轻声问:“那流星许愿的事,也算闹哄哄?”
陈昊宇指尖一颤。那夜星空下脱口而出的“希望掰玉米时你能在”,此刻被这人用含笑的气音重新捧到面前,烫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羡慕啊。”陈丽君忽然叹道,指尖无意识划着屏幕,像要穿过电流触碰什么,“可惜我不在。”
陈昊宇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回答:“农场活多得是,等你回来干活。”
屏幕那头的人低笑起来,水汽朦胧的眉眼忽然逼近镜头:“昊宇,你想我啦?”
“少来!”陈昊宇把蜂蜜罐顿在桌上,“我就是缺个壮劳力!”
陈丽君也不反驳,只倚着洗手台笑。卸净油彩的脸在冷白灯光下透出疲色,眼底却凝着稠墨般的光。她忽然唤她名字,声线沉进温软的夜里:“昊宇。”
“嗯?”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