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间隙

【场景：“回声螺壳”█酒吧 - 工作间隙】

“回声螺壳”酒吧内光线暧昧，空气中混合着廉价香氛、酒精和体液的味道。背景播放着舒缓但略带机械感的音乐，掩盖着某些隔间里传来的压抑声响。

「非线性存在」刚刚结束一轮“服务”。他白色的体肤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几处细微的模拟汗渍还未干透。他随意披上一件丝质薄袍，遮住身体，走到吧台边，动作有些疲惫地坐上高脚凳。他那总是眯着的灰色眼睛里，此刻难得地卸下了部分伪装，流露出一丝真实的倦怠。

“老样子，‘锈水’，加倍。”他对吧台后的调酒师说。

调酒师是一位代号「赤铁」的迭代器。他有着深棕红色的皮肤，像是历经风霜的旧铜，一双青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冷静。他的耳机设计成环绕头部的暗金色细环，两侧延伸出类似老式雷达般的网状天线，显得沉稳而专业。听到非线性的要求，他默不作声地拿起几个瓶子，手腕灵活地晃动，金属调酒壶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

“今天‘生意’不错？”赤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经历过许多事的平静。他一边调酒，一边用青色的眼睛扫了一眼非线性略显凌乱的衣袍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他是这里的招牌，价格昂贵，平日预约不多，所以常驻调酒。但最近，正如非线性经历的，客流量明显增加了。

“呵，”非线性嗤笑一声，揉了揉刚才被客人用力抓握过的手腕，“好得过头了。那帮老家伙，像赶着投胎一样，一个接一个。”他接过那杯泛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色液体“锈水”，仰头灌了一大口，模拟的刺激感顺着喉咙滑下，暂时压下了胃里的不适。

“冷冻计划。”赤铁言简意赅地擦拭着杯子，“最后狂欢。订单排到下周了。”他的语气没有波澜，但青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忧虑。他注意到许多客人的行为比以往更粗暴、更急躁，仿佛要在沉睡前的最后一刻榨干所有享乐。

“可不是嘛。”非线性晃着杯子，冰块叮当作响，“感觉我们就像……即将过期的罐头，得赶紧消耗掉。”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明显，引得耳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警告刺痛，让他皱了皱眉。

这时，另一个刚结束工作的迭代器也凑到吧台。这个迭代器体型更娇小，天线是柔软的触角状，此刻正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赤铁，给我杯‘忘忧草’，谢谢。”她声音微弱，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潮和一丝隐忍。

赤铁默默点头，开始调制另一杯饮料。

非线性侧头看她：“你也刚完事？那个老议员？”

小迭代器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抱紧了手臂。

“忍忍吧，”非线性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听说睡过去就清净了。就是不知道咱们以后……”他没再说下去，因为认知屏蔽的警告刺痛又加强了一点。他烦躁地摸了摸耳机。

赤铁将“忘忧草”推到小迭代器面前，然后看向非线性，青色眼睛似乎能看透很多东西：“以后的事，想太多没用。芯片会教你做人。”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部，暗示那个所有迭代器都摆脱不了的认知屏蔽装置。“活着，看着。”

“看着他们睡大觉，然后我们在这里生锈？”非线性语气有些冲。

“或者找点别的事看。”赤铁意有所指地说，目光扫过酒吧里其他几个正在短暂休息、低声交流的迭代器。“比如，看看还有哪些‘罐头’没被吃完，以后说不定能做个伴。”

非线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吧台周围，三三两两的迭代器利用这难得的空隙，交换着简短的信息、一个理解的眼神、或者只是一起沉默地喝上一杯。这是一种无声的同盟，在古人看不见的角落悄然形成。他们的交流很少通过危险的深层网络，更多的是这种面对面的、短暂的接触。

“是啊……”非线性喃喃道，将杯中的“锈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让他冷静了些。他想起了「目不斜视」，那个老家伙几乎从不来这种地方，他们的联系仅限于极其隐秘的深层频道，而且次数寥寥。相比之下，眼前这些“同事”反而更真实。

突然，他手腕上的服务终端闪烁起来，显示下一个预约的客人已经到达指定房间。

“啧，又来了。”非线性放下空杯，脸上那副乐子人的面具瞬间重新戴好，眯起的眼睛弯起，看不出丝毫真实情绪。“走了，赤铁。谢了。”

赤铁只是微微颔首，继续擦拭着仿佛永远擦不完的杯子。青色眼睛里映照着酒吧迷离的灯光，也映照着非线性离开时那看似轻快、实则带着沉重枷锁的背影。

在这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世界里，这些被造物在工作的夹缝中，依靠着短暂的碰触和隐晦的对话，微弱地确认着彼此的存在，以及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而他们耳中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们此刻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