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课的阳光斜切进教室,在课桌上劈出明暗交界线。我盯着英语书页间夹着的紫藤花瓣,那是昨天江临复健时摘的。班主任的粉笔突然折断,白色碎末溅在林柚空置的课桌上,像撒了把骨灰。
"许舟同学,放学后请来趟教研室。"张老师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她瞥向林柚座位的眼神。后桌传来橡皮擦刮纸的沙沙声,我数到第三十七下时,听出那是摩斯电码的"杀人犯"。
课间操的广播里混着蝉鸣,我在树荫下撞见班长攥着手机。屏幕上校园论坛的匿名帖正在疯传:<福利院少女离奇死亡,同班男生深夜坠海疑云>。照片里我和江临浑身湿透被抬上救护车,林柚的帆布鞋遗落在码头,像只搁浅的船。
"许舟,教导主任找你。"生活委员的指甲油是新涂的樱桃红,和她躲避的眼神一样刺目。穿过走廊时,储物柜突然弹开,林柚的姓名牌晃动着,里面塞满枯萎的鸢尾花——是她转学那天偷偷放的。
心理咨询室的薰衣草香精呛得人头疼。王老师推来温水杯,杯底沉着未化的安神药片:"最近睡眠还好吗?"她身后的单向玻璃映出我揉搓红鞋带的小动作,窗台上鱼缸里的斗鱼突然发狂撞击玻璃,鳞片混着血丝漂浮。
"林柚同学的事..."她翻开记录本,钢笔尖在"创伤后应激"处洇出墨点,"如果你想起什么细节..."
体育馆后的梧桐树突然沙沙作响,我借口去洗手间。隔间门板被马克笔涂满"杀人帮凶",水池镜面用口红写着"去死"。水流冲过虎口咬痕时,想起林柚说福利院的水龙头永远带着铁锈味。
返校的江临被校医室特批免修体育课。他在树荫下教我折纸船,苍白的指尖压着折痕:"要这样叠才不会沉。"蝉蜕从枝头坠落,正掉在他手背的针孔上。篮球场突然爆发出哄笑,有人故意把球砸向这里,江临用后背挡住时,纸船已被汗水浸透。
班会上播放反校园暴力宣传片时,我的课桌肚震个不停。匿名号码发来林柚坠楼瞬间的AI合成视频,她下坠的姿势竟与纸船落水重叠。江临突然攥碎粉笔,白色粉末从指缝漏进我帆布鞋,后排女生倒抽冷气的声音像拉开易拉罐。
放学时被堵在车棚。新闻部社长举着录音笔,话筒防喷罩上的校徽反着冷光:"据说林柚生前最后联系的人是你?"她的香水味让我想起母亲砸碎的那瓶指甲油。江临的自行车铃在远处响起,节奏是摩斯电码的"别怕"。
教师办公楼亮起零星灯火。张老师摘下眼镜擦拭,电脑屏幕上是我的月考卷,作文题<最难忘的人>被她用红笔圈出:"虽然你没写名字,但紫藤花的意象..."她拉开抽屉,里面躺着林柚的转学申请表,特长栏填着"伤口缝合"。
回家路上江临买了草莓冰淇淋,融化的粉红色滴在他石膏固定的腕关节。便利店电视正播放福利院案庭审新闻,收银员打量我们的眼神像扫描条形码。江临忽然哼起催眠曲调子,我数着他睫毛的颤动频率,和ICU监护仪完全相同。
母亲把佛珠手串泡在鸡汤里,说开过光能压惊。我盯着汤面油花,忽然看清每颗檀木籽都刻着数字——是江临的监护者编号。筷子掉地时,电视新闻正拍到李医生的机械义眼被法警拆除,线路垂落如枯萎的神经。
深夜被梦魇惊醒,发现江临在阁楼翻看林柚的画册。他指尖停在某页涂鸦:两个小人手拉手站在灯塔上,脚下是沸腾的芯片海洋。"监护者说大海会吃掉痛苦。"他的病号服领口滑落,露出新纹的潮汐纹路,"我好像听见柚柚在教算术..."
晨露未晞时,校长亲自来教室撤下林柚的姓名牌。铁柜开启的瞬间,鸢尾花腐败的甜腻涌出,最深处躺着锈迹斑斑的怀表——是林柚在地下室倒计时归零时握着的。前排女生突然尖叫着逃开,因为秒针正逆时针飞转,表盘渗出淡蓝色液体。
江临在医务室给我处理划伤的手掌,碘伏棉球滚落在地。校医突然推门而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镇定剂安瓿瓶。我们十指相扣的瞬间,蝉鸣震耳欲聋,玻璃窗上的雨痕蜿蜒成林柚最后比划的"弟弟"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