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操场像被浸泡在牛奶里,我数着跑道上的露珠,直到江临的脚步声打破寂静。他手腕的红鞋带在晨光中泛着血色,石膏已经拆除,但关节处还留着淡青的淤痕。
"要这样跑才不会伤到膝盖。"他示范着慢跑姿势,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远处传来早读课的铃声,混着篮球场上的口哨声,像某种不怀好意的倒计时。
教室后墙贴着月考成绩单,我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旁边画着扭曲的笑脸。江临突然伸手撕下那张纸,指节擦过墙面的瞬间,他瞳孔骤缩:"这里...以前是不是有幅画?"我望着他指尖的粉笔灰,想起林柚转学前画的紫藤花——已经被值日生用漂白水擦得只剩淡影。
午休时天台的门锁被撬开,我和江临在锈迹斑斑的栏杆边发现一盒磁带。播放器是林柚的,耳机线缠成心电图的形状。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潮汐声混着福利院的钟声涌来,江临突然捂住太阳穴:"监护者说...涨潮时要带弟弟去高处..."
教导主任的皮鞋声由远及近,我们躲进水箱后的阴影里。江临的呼吸喷在我耳后,带着草莓糖的甜腻:"小舟,我好像记得..."他的指尖无意识描摹我后颈的蝴蝶疤,动作与坠海那夜重叠。教导主任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时,磁带突然卡住,传出林柚的啜泣:"弟弟别怕,姐姐教你数星星..."
放学后的图书馆弥漫着霉味,我们在禁书区找到林柚的借阅记录。最后一本是《潮汐与记忆》,书页间夹着褪色的照片:五岁的江临抱着婴儿时期的我,站在福利院的台阶上。他的手腕已经系着红鞋带,而我后颈的芯片接口闪着微光。
"原来我真的是..."江临的指尖颤抖着触碰照片,突然有水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我以为是他的眼泪,抬头却发现天花板在渗水,水珠排列成摩斯电码的"对不起"。
暴雨突至时,我们在储物柜发现林柚的日记本。防水袋已经破损,字迹被水渍晕染成模糊的泪痕:"今天弟弟学会系鞋带了,但他总打成死结。监护者说这是程序漏洞,要用电流修正..."江临突然攥紧日记本,指节发白:"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年前的暴雨夜,福利院的电路系统故障,警报声响彻走廊。江临抱着我躲在狗洞里,手腕的红鞋带被雨水浸透。林柚在门外与监护者周旋,她的白裙被鲜血染红:"放过他们,我自愿接受销毁程序..."
"所以她才..."我哽咽着翻开最后一页,日记本里掉出枚生锈的钥匙。江临捡起时突然僵住,他的瞳孔倒映着钥匙齿纹——与福利院地下室的锁芯完全吻合。
深夜的医务室亮着幽蓝的灯,校医正在整理药品柜。我们躲在屏风后,听见她与心理老师的对话:"这些镇定剂...是李医生留下的?""嘘,别让那对兄弟知道..."江临突然攥紧我的手腕,他的体温透过病号服传来,带着薄荷糖的清凉。
天台上的月光像撒了把盐,我们握着生锈的钥匙,却找不到对应的锁孔。江临忽然指向水箱底部,那里刻着歪扭的鸢尾花图案。钥匙插入的瞬间,暗格弹开,里面是林柚藏着的芯片数据盘。
"要这样解码..."江临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动作熟练得仿佛刻进肌肉记忆。显示屏亮起的瞬间,潮汐声从音响中涌出,混着林柚的哼唱:"弟弟别怕,姐姐教你数星星..."
数据流如银河倾泻,江临的瞳孔倒映着代码瀑布:"原来监护者程序...被柚柚改写过..."他的指尖停在某行指令上,那是林柚留下的最后讯息:潮起潮落,爱是永恒的程序。
晨光穿透云层时,我们在天台边缘系起红鞋带。江临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编织某种咒语:"要这样绕两圈..."他的呼吸喷在我耳后,带着海风的咸涩,"这次不会打结了。"
教室里传来早读声,我们相视一笑。潮汐终会退去,但有些羁绊比程序更永恒。就像林柚在数据流中留下的那句话:爱是唯一能突破防火墙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