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腥味拂过木窗棂,阿璃踮脚将新编的贝壳帘挂在檐下。
老渔夫蹲在门坎边补网,银须上沾着晨露。
阿爷小阿璃,今儿潮水好,跟爷爷拾蛎子去?
敖丙她得先喝药。
敖丙端着陶碗跨进小院,青衫下摆还沾着赶海带的泥沙。
自从扮作“天一”,他便学着凡人用皂角洗衣,龙鳞幻化的皮肤被搓得发红。
阿璃皱鼻躲开药碗。
阿璃舅舅自己尝过么?
阿璃苦得螃蟹都不肯沾!
话虽如此,她还是捏着鼻子将药灌了下去。
药汁入喉的暖意让她想起昨夜那个怪梦。
梦里总有个红衣少年在火中唤她名字,可每要细看,就被舅舅的箫声惊散。
敖丙垂眸收拾药渣,腕间缠着阿璃编的七彩绳结。
这丫头前日非说“天一舅舅太寡淡”,硬给他系了满身零碎。
此刻绳结随动作轻晃,倒真像个二十出头的渔家儿郎。
天一(敖丙)西滩的月见草开了。
他状似无意地提起。
#天一(敖丙)傍晚带你去移几株?
阿璃的眼睛倏地亮了。
她近来痴迷在屋后垦了片小花田,专种些渔村罕见的娇贵花儿。
老渔妇常举着锅铲追打啃花苗的山羊,边追边骂。
渔民随你娘!
渔民当年非在咸水地里种牡丹!
潮水退时,敖丙挽着裤腿教阿璃辨认礁石上的牡蛎纹。
少女忽然歪头。
阿璃舅舅的手怎么比我还细嫩?
她戳了戳他掌心,那里本该有渔民操网的老茧。
海浪声突兀地滞了一瞬。
天一(敖丙)你外婆宠得紧。
敖丙将蛎刀塞进她掌心。
天一(敖丙)我幼时病弱,姐姐从不让我碰粗活。
这话倒不全是假的。
数千年前初学御水术时,姐姐确实总把浑身湿透的他往身后推。
暮色降临时,阿璃抱着满篓海货往家跑,麻花辫梢的贝壳甩得叮当响。
老渔妇立在炊烟里叉腰笑骂。
渔民慢些!
渔民摔了又要哭鼻子!
是夜,星星格外亮。
阿璃静静地躺在敖丙新扎的藤床上数星座,忽觉身下微晃。
原是舅舅在檐角挂了贝壳风铃。
天一(敖丙)北斗星边上那个叫归墟座。
敖丙指着天幕,指尖暗渡灵力。
真正的归墟正在千里外翻涌,被他用星图篡改成温柔传说。
天一(敖丙)传说每颗星都是离人的渔火......
阿璃在风铃声中沉入梦乡。
敖丙轻手轻脚为她掖好被角,龙息化作萤虫驱散蚊蝇。
老渔夫蹲在院角抽旱烟,烟锅里忽明忽暗。
阿爷殿下何苦......
天一(敖丙)叫天一。
敖丙将药渣埋进花根,月见草在夜色中泛起龙血金芒。
天一(敖丙)姐姐要她当普通渔女,她既也喜欢当渔女,我们便陪她演一辈子。
天一(敖丙)我已经很对不起它了,往后余生,我要她远离危险。
海雾漫过礁石时,敖丙惯常望向东方。
那里隐约有金莲业火明灭,又被滔天巨浪压入深渊。
藤床上的阿璃翻了个身,腕间七彩绳结滑落,露出底下淡去的魔纹印记。
潮声渐起,盖过了千里外混天绫撕裂结界的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