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杵撞击铜臼的声响在深夜格外清晰。沈翊数着杜城翻身的频率,直到第三次听见兽角床柱被抓挠的吱呀声,终于赤脚摸向地窖。
月光透过气窗切割着木架上的玻璃瓶,那些浸泡着龙鳞的溶剂泛出幽蓝。沈翊踮脚去够最顶层的黑皮笔记,发尾扫到风干的鼠尾草束,簌簌落下一层银灰。
"七月初九,月相亏凸,诅咒持续时间延长至六个时辰。"褪色的字迹在羊皮纸上洇开,"创口出现鳞状结晶,需双倍剂量的曼陀罗酊剂。"
沈翊的指尖顿在"曼陀罗"三个字上。上周整理药材柜时,他发现原本标注止血草的陶罐里装着晒干的致幻花苞。杜城总在他问起时转移话题,像掩埋猎物的雪豹。
阁楼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沈翊冲上螺旋石阶时,看见杜城正把流血的手掌往身后藏。打翻的墨汁在地毯上漫成沼泽,浸透了散落的信笺——那些盖着教皇火漆印的密函,此刻正露出"诛杀"、"净化"等字眼。
"给我看。"沈翊去扳他肩膀,却被龙鳞划破掌心。血腥味刺激得杜城瞳孔收缩成竖线,脖颈青筋下涌动的黑雾像有了生命。
剧痛让沈翊想起第一次目睹诅咒发作的场景。那夜杜城用铁链绞碎了自己三根肋骨,只为阻止龙爪伸向他的咽喉。此刻那些黑雾正顺着血管游走,在杜城后背隆起狰狞的骨刺。
"别点灯!"杜城突然嘶吼,打翻的烛台滚进阴影。沈翊在昏暗中摸到他后背凸起的咒文,那些用黑曜石熔铸进皮肤的烙印,正随着呼吸明灭。
教皇赐福的圣痕本该庇佑信徒,此刻却成了输送诅咒的管道。沈翊颤抖的指尖抚过凹凸不平的烙印,突然被杜城擒住手腕按在墙上。龙化的犬齿擦过颈动脉,喷出的气息带着硫磺味。
"当年黑巫师死前......"杜城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传来,鳞片刮擦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用我的血画完诅咒法阵时......说这是最完美的作品......"
沈翊忽然发力咬破舌尖,混着银星砂的血吻进杜城口中。黑雾发出尖啸退散的刹那,他看见对方瞳孔恢复瞬时的清明。
"你偷学了禁术......"杜城瘫坐在血泊里苦笑,尾椎骨突出的龙尾无力地扫开碎瓷,"用契约咒把诅咒分流到自己身上......疯了么?"
沈翊抹去唇边血渍,从怀里掏出那枚翡翠吊坠。月光穿透宝石内部的裂痕,映出密密麻麻的秘文——正是当年黑龙犄角上的古老铭文。
"你救我那次....."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的龙鳞印记,咒文正沿着血管缓慢爬行,"我就已经是诅咒容器了。"
地窖突然传来水晶瓶炸裂的脆响。浸泡的龙鳞全部浮到空中,拼凑出黑巫师临终诅咒的完整画面:十二岁的杜城被按在祭坛上,教皇的白袍一角闪过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