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水顺着屋檐滴成珠帘,沈翊趴在窗台上看杜城给战马刷毛。那匹叫"松烟"的乌云踏雪突然扬起前蹄,把水桶踹翻在杜城崭新的鹿皮靴上。
"再笑今晚就吃芜菁炖土豆。"杜城甩着湿漉漉的披风瞪过来,沈翊立刻用画板挡住脸,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等脚步声逼近时,画中人已经变成叼着烟斗的暴躁修女——如果忽略修女后腰若隐若现的龙尾纹身的话。
杜城抽走画纸的手停在半空。
沈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马厩角落,褪色的红漆木箱上摆着个豁口陶罐,几支干枯的矢车菊正在风里打转。那是他上个月从集市抱回来的"花瓶",现在插着杜城晨练时捡的松枝。
"晚饭前把阁楼第三箱羊皮卷搬下来。"杜城把画纸叠好塞进胸甲夹层,耳尖泛着可疑的红,"别用悬浮咒,上次摔碎的墨水瓶还没擦干净。"
沈翊晃着脚尖去勾他的佩剑绶带:"将军大人,雇童工是违法的。"
"昨天偷喝我珍藏蜜酒的人没资格说这话。"杜城突然弯腰,带着马厩青草气息的披风罩住沈翊单薄的肩膀。松烟在背后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雾模糊了两人交叠的影子。
地窖烛火把沈翊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蹲在霉味刺鼻的木箱堆里,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抓挠声。巴掌大的雪鸮幼崽卡在横梁缝里,绒毛乱糟糟地炸着,像团发霉的蒲公英。
"你爹妈呢?"沈翊踩着酒桶伸手去够,袖口蹭到的蛛网落进眼睛。幼崽突然扑棱着掉下来,被他用掀起的衣摆接个正着。小家伙歪头啄他腰间的翡翠吊坠,冰凉的喙划过当年被龙爪勾破的裂痕。
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杜城冲上来时,正看见沈翊盘腿坐在满地羊皮卷里,头顶粘着羽毛,膝盖上蹲着只打哈欠的雪鸮。染霜的暮色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把他睫毛上的蛛网映成金线。
"北境守护条例第三章第七条,"杜城用剑鞘挑起沈翊发间的草屑,"禁止在军事档案库饲养..."
"是它先碰瓷的。"沈翊举起幼崽挡住脸,小龙虾大小的爪子在空中乱挥。杜城突然发现画家左腕有道新鲜血痕,藏在靛青的血管下像条红丝线。
药箱被翻得哗啦作响时,沈翊正用沾唾沫的手指翻看军粮账本。杜城扯过他的手腕上药,绷带缠得比上次系围裙熟练许多。雪鸮蹲在烛台上歪头看他们,突然扑向杜城后颈翕动的龙鳞。
"嘶——"杜城反手去抓扑腾的毛团,沈翊趁机把某个东西塞进他领口。带着体温的翡翠吊坠贴住心口时,他感觉沈翊的指尖在锁骨停留了半秒,比落在窗台的雪还轻。
"物归原主。"画家抱着雪鸮退到月光里,笑眼弯成初生的月牙,"毕竟某人用逆鳞做抵押的时候,哭得鼻涕都蹭我画纸上了。"
杜城摸到吊坠背面新增的刻痕。就着月光看去,粗糙的线条组成了喷火小龙给雪鸮梳毛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