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往壁炉里扔了块松木，火星噼啪炸开时，沈翊正窝在羊毛毯里削炭笔。画纸铺了满地，最上面那张潦草画着龙尾巴卷汤锅的速写。
"你的南瓜汤要扑出来了。"沈翊头也不抬地说。
厨房传来手忙脚乱的声响，接着是铁勺砸地的动静。杜城举着烫红的手指冲进来时，沈翊已经笑得栽进毯子堆，露出的一截脚踝上还沾着昨天画星空时蹭的群青颜料。
"画家都这么没良心？"杜城把汤锅哐当放在橡木桌上，围裙带子松垮垮挂在腰间。他总学不会系教会嬷嬷教的那种工整的蝴蝶结。
沈翊支起下巴打量对方。晨光从彩色玻璃窗透进来，给杜城后颈新生的龙鳞镀了层金边。这些在月圆之夜会变得锋利的鳞片，此刻温顺地贴在他麦色皮肤上，像撒了把碎水晶。
"手。"
沾着草药膏的指尖触到烫伤处时，杜城下意识缩了缩。沈翊的虎口还留着咬他时的齿印，此刻却轻柔地按压着他指节的茧。这双手能拉开三百磅的钢弩，此刻在画家掌心里温驯得像归巢的鸽。
"当年你教我调止血药膏的时候，可没这么笨手笨脚。"沈翊用绷带打了个歪扭的结。十二岁那年他被荆棘划伤，少年将军翻进画室窗户扔给他一瓶药，砸碎了他刚完成的鸢尾花写生。
杜城用没受伤的手搅动浓汤："那瓶药值三枚金币。"
"所以你后来吃了半个月的干面包。"沈翊突然伸手抹掉他脸颊的面粉，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壁炉里的松木燃烧发出轻微的叹息，南瓜的甜香在晨雾里悄悄膨胀。
阁楼突然传来画架倒塌的声响。杜城看着沈翊光脚往楼上跑，露出毯子下泛红的脚后跟——这人永远记不住穿拖鞋。他解下围裙跟上去，在楼梯转角接住滚下来的调色盘。
"我的钴蓝！"沈翊跪在一地狼藉里哀嚎，睡衣卷到膝盖上方。打翻的松节油在木地板上漫开，昨夜未完成的雪山图正在油污里融化。
杜城蹲下来帮他捡画刀。晨光落在沈翊乱翘的发梢上，让他想起七年前在冰湖捡到的小雪鸮。那团湿漉漉的绒毛也是这样炸开着，用圆眼睛瞪他的银弩。
"其实..."杜城突然按住沈翊要去抓脏画笔的手，"你不用每天画我。"
沈翊的睫毛在晨光里抖了抖。墙角堆着三百多张杜城的画像：擦剑的、煮糊汤的、对着账本皱眉的，甚至还有一张画的是他后腰的旧伤疤——那次沈翊举着画笔追了他半个城堡。
"教皇要是知道他的屠龙武器在画南瓜汤......"沈翊突然笑起来，沾着群青颜料的脚趾蹭过杜城小腿，"会不会气成河豚？"
杜城抓过羊毛袜往他脚上套时，发现沈翊冰凉的脚心还留着去年冻疮的浅印。阁楼窗户漏进的风卷起画纸，某张草稿飘到汤锅旁，上面画着穿围裙的龙正在给雪鸮喂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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