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的靴底碾碎冰晶，在月光下发出细碎的哀鸣。他仰头望着盘旋在古堡上方的黑影，龙翼掀起的气流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像无数把淬毒的银针。
画箱里的银星砂在发烫。
教皇赐予的圣物此刻正灼烧着他的脊背，那些被秘法祝福的银蓝色晶体能破除世间一切魔法——包括眼前这条盘踞在北境七年的恶龙。沈翊解开鹿皮手套，指尖触到腰间匕首的鎏金纹路，龙血槽在月华下泛着妖异的紫光。
"你本不该来。"
低沉的男声从塔楼顶端传来时，沈翊的银弩已经上弦。他看见月光为那人勾勒出锋利的轮廓，玄铁铠甲在夜色中泛着寒光，暗红披风像凝固的血迹垂在身后。男人垂手而立，腕甲上缠绕的锁链一直延伸到阴影深处。
沈翊眯起眼睛，画家特有的敏锐让他捕捉到对方耳后暗青色的鳞片。那些细小的菱形薄片正随着呼吸翕动，在月光下折射出星屑般的光泽。
"杜城将军？"他故意将尾音上扬，袖箭的准星对准男人咽喉，"或者说...恶龙阁下？"
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铮鸣。杜城向前踉跄半步，右手死死扣住石栏。沈翊看见他脖颈暴起的青筋下有什么在游走，仿佛皮下埋着滚烫的岩浆。"黎明前..."男人从牙缝里挤出字句，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杀了我..."
龙啸震落檐上积雪的瞬间，沈翊嗅到了硫磺的气息。黑影如崩塌的山岳般压下，他翻身滚进回廊，原先站立的位置已被龙焰熔成赤红的岩浆。画箱撞在石柱上弹开，银星砂洒落的轨迹在空中织成一张发光的网。
巨龙的竖瞳突然收缩。
沈翊在疾退中看清了那双眼睛——不是传说中熔金般的赤红，而是沉淀着星光的琥珀色。某个记忆的碎片突然刺进脑海：十岁那年坠入冰湖，透过破碎的冰层看到的，也是这样流转着金色光晕的...
锁链的响动将他拽回现实。沈翊愕然发现黑龙的左翼被铁链贯穿，暗红的血顺着玄铁链滴落，在雪地上烫出焦黑的孔洞。恶龙发出痛苦的嘶吼，却仍在用残破的翅膀拍打自己，仿佛体内有两个灵魂在撕扯。
"当年冰湖..."沈翊的声音有些发抖，画笔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是你？"
黑龙的动作突然停滞。沈翊趁机展开画轴，银星砂随着他的笔触悬浮空中，绘出记忆中的场景：苍白的冰面上，金瞳黑龙用犄角顶住下坠的冰层，被圣殿骑士的银箭射穿翼膜。
古堡突然剧烈震动。在魔法阵完成的刹那，黑龙在银光中化作人形跌落下来。杜城跪在雪地里剧烈喘息，锁链深深勒进血肉，嘴角溢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圣殿的走狗..."他扯动嘴角，目光却落在沈翊颈间随动作滑出的翡翠吊坠上。那抹熟悉的翠色让他瞳孔骤缩——七年前从龙穴带走这枚吊坠的男孩，此刻正握着能杀死他的银弩。
沈翊感觉指尖的扳机重若千钧。雪落在杜城染血的眉骨上，那点晶莹的白让他想起第一次在画室见到这位北境守护者时，对方发梢也沾着同样的雪粒。
"诅咒发作时...我会吞吃自己的理智。"杜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但每次闻到松节油的味道..."他沾血的拇指按上沈翊的虎口，那里还留着洗不掉的颜料渍，"就会想起有个小疯子，敢往龙爪上抹钴蓝色。"
银弩坠落在雪地里。沈翊突然俯身咬住杜城的嘴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的同时，他听见塔楼下方传来教廷银甲碰撞的声响。教皇的追兵比预计早到了两个时辰。
"你的锁链，"他在喘息间扯开杜城的领甲，"另一端系着什么？"
杜城低笑着扯动锁链，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当十八架重弩从城墙暗格中升起时，沈翊终于看清每支箭矢都淬着他画箱里的银星砂。
"早就想给那群老东西..."杜城舔去他唇上的血渍，龙鳞正从锁骨向颈侧蔓延，"放场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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