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当我再想起这段离殇往事,遗憾与酸涩交织,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惘然还是惆怅,尽管二者似乎并无什么区别。经过了数本言情小说的荼毒,重逢那微弱的希望如点点萤火般照亮着前行的路。但冰冷的现实却是浪潮一样涌来,一次次拂过,从未挑明,但仍坚持带走些什么。
于是旧人离去,新人粉墨登场。
回头看来,连那段包含回忆的直诉衷肠都透露着少年意气,委屈和不甘传达在纸上,不知会引来多少羡慕与奖赏。可我是她,她不曾是我。她不曾感受世事变迁的无奈,不曾沾染人情世故的浊污,不曾一刻不认为自己是故事的主角。她始终坚守着希望,却也接受卑微不堪的命运。
突然想到《哀伤纪》这本书,可惜太过冷门,不值得让输入法记住。主人公金洁儿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刻与我产生强烈的共鸣。但她比我幸运,我没她幸福。
总是说些题外话,哀叹自己悲催的命运,都不曾与他有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势必是 要与他产生某种关联的。或许与故土相隔甚远,他终于从记忆中挖出了这一角。在某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我接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我那时早已过了意气风发的时光,偷偷从拉黑列表中把他清除,轻笑一声以走个过场。
头像和名称我都不曾熟悉,但我莫名相信是他。“抱歉。”我说,他也说。此后便是长久长久的沉默。旧人不知我近况,想来倒是也正常。他发了张家乡的照片,我敏锐觉察到一丝游子思乡之情,却又不想多言。他走进新世界很久了,我只是他旧生活的遗孤。
“你最近好吗?”意外的寒暄,客套地走个过场。在生活这件事上,失去应有的感知能力未尝不是个坏事。不曾有波澜,又何谈好坏,但我只发过去了一句“还好”。
我们犹豫,踌躇,怅惘,迷茫。时间见证着这些,却无力验证真伪,未落幕的篇章再也不能重现纸上。良久,他回复:“那挺好的。”我看出了他的叙旧意图,但看出又不代表一定要合他心意。有些话我也想问,只是未开口就感到没有必要。
“那句话......我看到了。”他率先打破了僵局。这近乎赤裸的一句话勾起了回忆,羞愧却坦荡。
“抱歉。”
“该我说的。”
“那早过期了,不是吗?”
他又一次拾起沉默,却再也没人来打破僵局。这超出限度的三句话是为我们准备的,只是一场急转直下的过山车,到了顶峰就被人宣布离场。
过了几年,微信界面一直保持着那几句信息,仿佛被人遗忘。在同龄人都选择结婚生子的时段,我在朋友圈看了他的喜帖。
他太太很有气质,与我是截然相反的。我透过屏幕直望向他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渴望。但他的眼比我的眼还要平静,这是他的宿命,我只能离伤。
我以婚假的名义登上了远行的火车。列车飞驰,载着一厢人奔驰远方。我是那一厢人,也是那异乡人。年少时喜欢的作家张嘉佳说过:“只要没能住在你的心里,都是客死他乡。”
那是去往故乡的车票,我却在中路后悔,拖着厚重的皮箱遗留在该死的火车站。如果这时候能天降一个男人向我发出同游的邀请,那我会耗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尾光。
彗星一样奋不顾身,地震一样天崩地裂。
那可以是所有人的幻想,唯独不属于我。
又说远了,还是回到他身上。
很多很多很多年,我失去了他的近况。生命中与他最后一次有关联,是他的妻子发布的讣告。他走的很突然,具体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我匆匆赶去,只见到墓碑上的男人笑得清秀,和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笑容竟奇迹般重合。
妻子轻轻擦拭墓碑,没有回头望我。“他弥留之时,吐出一声‘抱歉’。”女人温婉气质依旧,只是周身蕴含着淡淡的忧伤。我轻垂眼眸,用尽全身气力说出了此生最诚恳的一句“对不起”。女人轻笑,伴着些许哭腔:“那有什么用。”
是啊,那有什么用。
漫漫黑夜,我不曾与你携手走过,那天光大亮,你也不必与我共分霞落。人生海海,何处不是归宿,又何必如此犹豫,让不该错过的错过,把尽力奔跑的束缚在原地。
不要为此生错过的景色遗憾,因为那本就不属于你。
其实和你一起走过一遭,便实属万幸。其余种种,你我便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