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世

病房的灯光突然暗了一瞬，我看着他的手指从我的掌心慢慢滑落，残存的温度像被风吹散的尘埃，抓也抓不住。谢碎珩的声音很轻，轻得让我险些听不清：“谢谢你们……让我做你们的儿子。”他的呼吸变缓，氧气面罩上的白雾短暂地凝了又散。

我握紧他的手，手指开始颤抖：“也谢谢你，魅鸢……让我遇见你。”最后的几个字像被埋进吵闹的监护仪鸣声里。他的瞳孔慢慢扩散，映着监护仪突然拉平的绿光。我抓不住他，我只能看着那条直线刺穿我的每根神经。

尖锐的鸣声像一阵风刺进每个人的脑海。我的喉咙像被掐住，手指仍维持着握着的动作。我低头看着他的脸，声音颤得连一个字也喊不准：“不……”我的身体开始发麻，我想哭，可眼睛却干得像一片沙漠。

阿姨本能地后退一步，她的脚踢在了床脚，“砰”的声音让我猛然回过神，像是有什么裂开了。她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保温桶从她手里失控掉落，汤水洒了一地，散发着浓烈的咸香，刺鼻得让我想打开窗。

叔叔站在床尾，再也动不了。他的脸像一块石雕，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化验单，折痕深得几乎要掐断他的指甲。他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音节，只剩下急促的沉重呼吸像叹息一样飘散在我身侧。

病房里的时间像是卡住了，每一个人都僵在原地，像定格在照片里的背景。我眼里的光被掐灭了，泪水终于突破眼眶滑落。我慢慢把手掌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试图唤醒他：“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吗……”我的声音低得像是掉进深渊，“谢碎珩！”

外面的天空阴沉得厉害，乌云遮住了天光。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卷走桌上的未打开的化验单，那上面的字还分明可见。

谢碎珩的葬礼冷得出奇，风从灵棚的缝隙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花瓣到处乱飞。来的人很少，也许只有几位站在这里的人知道他的名字。那张遗像笑得温和，可我越看越觉出几分疏离感。

“谢碎珩……”我轻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他生前总是孤僻，也正因如此，朋友寥寥无几。他曾说过：“我不需要太多人围着我。”可此时，我望着冷清的场地，忽然觉得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未必没有一点点的落寞。

叔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分针转过一圈又一圈，他始终一言不发。阿姨手上的白绢已经揉得不成形状，她站在那里，喃喃着又一次说：“他本可以活得更久的……”声音细得像不存在。

灵棚外的雨从缝隙飘进来，落在遗像上的黑丝带上，洇开了一片水渍。我伸手去扶正那些被风吹歪的菊花，可手里的重量让我一阵失神，仿佛这份沉甸甸的真实感贴着他最后的温度

“我答应过你不会哭。”我对着他的遗像喃喃，“可你让我怎么做到？”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连冷冷的雨水也无法洗去脸上的痕迹。

墓碑上那些刻出来的文字，此刻显得格外鲜明。我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凝视着那冰冷的墓碑，过了好久，才缓缓放下手里的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