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秦砚回眸，顶着陆无忧冷冽的眼神，靠近桌子，轻轻放下手中的雪花瓷瓶，暗松口气，才抬头看着靠在陆无忧身上，安睡的人。

“阿宇，总有一天，你会跟我一样，渴望那个东西……紫晶石花，可以救这天下任何一个人，可唯独救不了，你想救的那个人。”

陆无忧猛的瞪大眼睛，双瞳微微颤抖：“什么意思？”

秦砚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曾说，顺应生死，是天道，强行扭转生死，便是轨道。可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理解我所做的一切。”

“我入轨道无妨，可若是陆地谪仙也堕入其中……玄玉王殿下，好久不见，我们……拭目以待。”

他抬眸，注视着少年，最终还是抬脚离开。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是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可慕容泽宇，是不会允许自己手上，沾上哪怕是一滴不义之血。

可他不信，他真能一生恪守，有些事，不是你不想，便可以的。

所以，他始终坚信，他们，是同一路的人，只是暂时分叉了而已。

陆无忧咬牙，却终究没说什么，垂头看着身侧的人。

半晌，才开口问道：“黎城主，紫晶石花，会在什么情况下，失去药效？”

黎绍旻偏头。

今夜无明月，没有光束，若想突出重围，只能自救，同样，若想计谋得逞，只能孤注一掷。

清泉山的百里桃林，满山遍野，桃林中心，亮起一片灯光，仿若黑夜中绽放的耀阳般刺眼，又如河水般温柔。

清风一吹，无数花瓣缓缓滑落，落在其间的茅屋之上，落在正在烹煮的茶水之中，落在林间的桌案上，落在女子的肩头。

女子一袭白色衣衫袭身，外有一层轻纱包裹，跪坐其间，女子指腹轻柔着手中这枚，透亮的白棋，半晌，才缓缓将白棋稳稳落于棋盘之上。

她的那双眼睛，可谓是“柔情似水”。

可当她再次抬眼之时，却染上了一抹肃杀。

身前不远处，一柄剑倒插于地，女子抬眸，看着渐渐平静的剑，无奈勾唇：“明知天命难违，却非要与天相争，十几年来，从未变过，这一点，到是和师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女子淡然轻笑：“都说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阿隐，我若是用这些人的血，染红我这一身白衣，你便补我一个，完完整整的成亲之礼，可好？”

说着，她单手撑在桌案上，顶着腮帮子，望向侧面不远处。

那里，有一处坟墓，墓碑上刻着：吾之爱夫，沈隐之墓。

吾之爱夫，沈隐之墓；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就像，你从未离去。

清风掀起周围的花瓣，女子微微笑了笑：“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同意了。”

“这样也好……”她拾起一枚黑棋，眯起一只眼凑近瞧了瞧，她微微偏头：“阿隐，你且看好了。”

“啪嗒”一声，黑子落盘。

女子缓缓起身。

所谓黑白，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她上一刻执白棋，这一刻，也可以执黑棋，下一刻……谁也说不准。

她当年执白棋，给了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今日，便执黑棋来玩玩。

她缓步走向那处坟墓，在墓前缓缓蹲下，纤细白皙的手指温柔的拂过那墓碑上，由她亲手，一点一点刻上去的字上。无论过去多久，那日的噬心之痛，都未曾散去。

也时刻提醒着她，莫忘仇恨。可沈隐临终之前的一句话，又让她不要困于仇恨之间。

她喜欢桃花，所以，他与她曾约定，待事定之时，便找一个满是桃花的世外之地，一起隐居，不问凡尘之事。

——“阿，阿笙，你爱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与你，甚为相配，我，我在清，清泉山，种了很多，很多的桃树，本来，是想作为新婚贺礼的，可是……我，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女子倏然回神，抬手抹了脸上的泪水，嘴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上一次，是我听你的，这一次，该听我的了。”

她眼睛微眨，再次抬眸之时，湿漉漉的眼中没了那股清风般的温柔，相反，是让人无法直视的狠厉，透着刺骨的寒意。

她站起身，望向远方，微微勾起唇角。

“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却非要硬闯，那我就……送你们一程，正好，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我可是，等你们很久了。”

她微一挥手，倒插在不远处的那柄剑开始剧烈震动，立刻回归于她之手。

隐笙歌凝雨剑仙之名，可绝非浪得虚名，天下强者，皆畏她三分。

再道比武场。

药效已经发作了两次，第二次药效渐渐退去。

陆无忧颤着手给怀中的人插着汗水，眼眶里饱含泪水却终是不忍其掉落下来。

慕容泽宇的脸色苍白如纸，那骇人的青筋一道道突兀地攀附在手上、脖颈上以及额头上，随着药效的消退，才逐渐隐没。陆无忧听着他的呼吸声从沉重急促渐渐变得平稳，悬着的心终于得以稍稍放下。

“二城主！”

声音从隔间外闷闷的传入。

黎绍旻一直在注意慕容泽宇的状态，闻言朝一旁的黎沚颜微微颔首，黎沚颜了然，问道：“何事？”

门外的弟子自然转了称呼：“大师姐，刚才从主阁间出来的两人打起来了，可否要制止？”

黎沚颜看向陆无忧，这事虽发生在裕陵城席间，但她想，她们到底算是外人。

陆无忧只是顿了一瞬，便轻声开口道：“随他去吧，免得他总惦记。祁渊对他的恨，打一顿，估计就释怀了，挺好的……”

她的声音缓缓的，轻轻的，尽显疲惫之态。

黎沚颜了然，道：“随他们去！”

外面的弟子道了声“是”，便没了声音。

话说萧祁渊和秦砚聊了这么久，突然打起来，的确是有些，耐人寻味啊。

那名弟子迅速折返，驱散了周围的弟子，只是远远的观望。

他抱着手中那柄剑，靠在柱子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来的草，好整以暇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