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市井长巷,聚拢起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
四福斋前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管事洪亮的声音在回荡,以及门外围观人群越来越响的嗡嗡议论声。那些扎眼的红绸礼盒堆在门口,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郦家所有人的神经。
郦娘子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被寿华和康宁死死扶住。她看着那份烫金的礼单,又看看门外指指点点的人群,只觉得天旋地转。完了!这哪里是赔罪?这是催命符!杨家权势滔天,杨羡如此高调行事,将锦宸置于风口浪尖,日后若有什么变故,锦宸的名声、郦家的生计,都将万劫不复!她猛地看向锦宸,眼中是惊惶、愤怒,还有一丝绝望的质问。
康宁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步上前,指着那管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锐起来:
郦康宁住口!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抬回去!告诉你们杨衙内,我们四福斋清清白白做生意,受不起他这‘天大的恩典’!他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这些东西,一件也不能留!拿走!立刻拿走!
管事的笑容僵在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倨傲:
万能管事:这位娘子息怒。我家郎君诚心诚意赔礼,绝无轻慢之意。这些东西在郎君眼里不过是些寻常物件,给五娘子压惊补身罢了。主母,您看……(他转向郦娘子,试图施压)
郦娘子强撑着站直身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郦娘子这位管事,请回吧!老身也说了,这些东西,我们郦家,一件不收!无功不受禄,更不敢当衙内如此‘厚爱’!康宁,寿华,送客!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给我扔出去!
“扔出去”三个字,郦娘子说得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她不能收!一旦收了,就等于默认了某种关系,就等于把锦宸和整个郦家绑在了杨羡这艘不知驶向何方的危险之船上!
寿华和康宁立刻应声,招呼着刘妈妈和琼奴就要动手。门口的伙计们面面相觑,看向管事。管事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没想到郦家如此不识抬举,竟敢当众拒收杨衙内的礼!这让他回去如何交代?
就在这剑拔弩张、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泉滴落,瞬间压住了前堂所有的嘈杂。
郦锦宸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锦宸身上。她不知何时已走到柜台前,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片近乎冰封的沉静。她看也没看那些堆积如山的礼物,目光越过管事,直接投向门外熙攘的人群和更远处的街角。然后,她伸手,拿起了柜台上那份刺眼的礼单。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仪式感。纤细的手指抚过烫金的封面,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嗤啦——!”
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响起!锦宸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份代表着杨羡“心意”和权势的礼单,从中间,毫不犹豫地撕成了两半!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前堂显得格外刺耳。管事倒吸一口凉气,门外围观的群众也发出一片惊呼!撕礼单!这简直是当众打杨衙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