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拎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穿过操场,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包里塞着三盒压缩饼干、两瓶维生素片,还有从五金店买来的工兵铲——这是我能用学生证在附近商铺搞到的最像样的武器。
"林墨!"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像是从记忆深处翻出的老唱片。十八岁的我喘着气追上来,运动鞋在塑胶跑道上发出吱呀声响,他鼻尖沁着细汗,校服领口歪向一边,整个人都浸在橙红色的晚霞里。
"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少年拦住我的去路,目光扫过我鼓胀的背包,"昨天化学课你翘课去超市,今天又在器材室偷拿消防斧,刚才宿管阿姨说你买了二十箱矿泉水......"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生锈的足球门框。他居然在跟踪我。十年前的我居然这么难缠,这个认知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工兵铲的金属柄硌着大腿,我能闻到新开封的压缩饼干散发出的油脂味。
"关你什么事?"我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冷硬。教学楼的阴影恰好笼住我们,我看见他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刺痛的小兽。
少年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体温透过校服布料烫得惊人:"你手在抖。"他盯着我虎口处陈年的枪茧,"上周三你在天台,对着空气比划射击姿势;前天夜里说梦话喊着'丧尸从西门进来了';还有你枕头底下那本写满奇怪符号的笔记本......"
血液瞬间冲上耳膜,我反手扣住他的咽喉将他按在铁丝网上。金属网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几片枯叶从我们之间簌簌飘落。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硌着我的指节,那下面跳动的脉搏让我想起暴雨夜捧着受伤鸽子的触感。
"听着。"我逼近他骤然苍白的脸,闻到他洗发水残留的薄荷味,"离我远点,除非你想提前见识地狱。"
他喉结在我掌心滚动,却扯出个挑衅的笑:"你不敢。"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每次说要杀我,最后都把水果刀收进抽屉最底层。"
我像被烫到般松开手。这个愚蠢的、莽撞的、该死的敏锐的年轻灵魂,正在用我当年特有的偏执撕开我精心伪装的铠甲。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有女生抱着作业本从林荫道经过,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跟我来。"我抓起背包转身走向实验楼,听见他跌跌撞撞跟上来的脚步声。地下室走廊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我在标着"危险化学品"的铁门前停下,从钥匙串里抽出曲别针——十年末世生涯教会我的可不只是杀人技巧。
铁门吱呀开启的瞬间,少年倒抽一口冷气。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军用罐头和医药箱,墙角的发电机连着三台冰柜,货架上整齐码着防毒面具和战术手电。最显眼的位置挂着本市地图,用红笔圈出的地点连成蛛网,旁边贴着从报纸上剪下的新闻:《郊区养殖场牲畜集体暴毙》《多名市民突发高热被隔离》。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他的指尖拂过成箱的抗生素,在防弹背心上留下细微的褶皱,"你说地狱...是指什么?战争?瘟疫?还是......"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我们同时扑向气窗,看见食堂方向腾起浓烟。尖叫声刺破黄昏,几个学生连滚带爬地冲出来,身后跟着个姿势怪异的身影。那人的脖子呈180度扭曲,嘴角咧到耳根,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下颚滴落,在水泥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我的手比意识更快动作,抄起门后的棒球棍塞进少年怀里。金属门栓落锁的咔嗒声里,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记住,打头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