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时，傅云夕正策马掠过断云崖的千仞绝壁。
官道旁的石碑被雨水冲刷得发亮，"陇西道"三个朱砂填红的刻字在夜色里泛着血光。
他裹紧怀中誊抄的西域贡品名录，羊皮纸隔着油布仍能摸到凹凸的墨迹——十年前的赤炎花进贡记录赫然在列。
与先前在祠堂找到的姜氏遗物——那张药案上的药材吻合。
他正从郊外管道赶回，想应絮能尽快收到这个消息。
马蹄声突然被金属破空声撕裂。
三支狼牙箭齐刷刷钉入前方树干，尾羽仍在微微震颤。
傅云夕勒住缰绳，调转马头，目光如电地扫向四周。
只见十余道身影自山石后缓缓转出，黑衣裹身，蓑衣披背，在风中似隐似现，透着一股诡异的肃杀之气。
他凝神细看，那些人蓑衣下露出的制式横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仿佛映照出即将来临的风暴。
这不是寻常山匪。
龙套【山匪】"交出密档，留尔全尸。"
为首之人发声之际，宛如金铁相击，铿锵震耳，面巾之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横贯左眼。
傅云夕的指尖轻轻滑过剑柄上缠绕的犀角纹路，那些深浅不一的纹理承载着岁月的重量，这是三年前南疆平叛时，镇南王亲自赠予他的信物。
暴雨冲刷着剑鞘上暗红的血槽，十年前东宫血案里，太子正是被混入赤炎花的鸠毒夺去性命。
刀光乍起时，傅云夕旋身下马。
泥水与血水在官道上交织蔓延，第七个黑衣人轰然倒地，他的左肩已被弯刀狠狠洞穿，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这些人的合围阵型分明是北境边军的鹗翼阵，雨水冲刷下的横刀寒芒里，竟浮着兵部武库特有的云雷纹。
傅云夕"雪影！"
傅云夕突然扬手，雪白信鸽自他袖中冲天而起。
这次行动机密，他未带任何侍从，孤身一人招架到现在已是极限。
山匪们的箭矢携着破空之声追逐翎羽，没入翻涌的浓云之中，他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时机，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下陡峭的断崖。
腐叶和碎石在半空中旋转着坠落，带着刺骨的寒意迎面袭来，背部猛然撞上粗糙的枯藤时，一阵钝痛蔓延开来，这才恍然发觉，这崖壁之上竟隐藏着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
他猛地反手劈断那支深嵌在左肩的狼牙箭，断裂的箭杆连同血肉一并坠落，狠狠摔进崖底深处，发出一声闷响。
洞内滴水声与血腥味交织，傅云夕用断箭挑开染血的官服。
肋下刀伤满布，最险的那处距心口仅半寸。
他咬碎随身药丸按在伤处，剧痛中恍惚看见雪影爪间的竹管。
那里面除了求救信，还有半张浸过明矾的贡品单，遇水即显的第二层名录里，"龟兹国进贡雪胆三枚"的朱批鲜艳欲滴。
山匪的呼哨声混着北风灌入耳膜，他摸索着将染血的西域贡品册塞入岩缝，剑尖在冻土刻下獬豸图腾——最后一笔未收，三支淬毒弩箭已破空而至。
昏迷前最后的触感是腰间玉坠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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