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漫过姜氏墓碑,应絮踉跄后退时踩碎了盛桂花糖的瓷盘。
傅云夕展臂揽住她腰肢的刹那,玄色披风裹住两人,布料摩挲声惊飞了碑顶栖息的夜枭。
应絮"你肩上的箭伤..."
应絮染血的指尖触到他领口,三日前这处旧伤还为她挡过陈氏的毒簪。
傅云夕突然收紧臂弯,剑茧抚过她新添的白发,在月光里像丈量案发现场的银尺。
傅云夕"大理寺的合欢树开花了。"
他喉结擦过她额角旧疤。
傅云夕"比应府西跨院那株更艳。"
应絮突然攥紧他腰间獬豸玉扣,鎏金纹路在掌心印出红痕
残酒在青石板上漫成血色的溪,应絮的银镯滑落腕间,内侧"吾女仁善"的刻字反着冷光。
傅云夕俯身去拾,后颈忽然贴上她冰凉的掌心——正是这双手,三日前握着匕首刺穿生父心脏。
——
傅云夕横抱着应絮跨过门槛时,她垂落的指尖正一滴一滴坠着血珠。
白日里死死扣在墓碑上的指甲全翻了盖,在青砖地上拖出断续红线。他刚要调整姿势,怀中的应絮突然攥住他前襟,力道大得扯断两粒盘扣。
应絮"桁儿今晨...今晨吐了药..."
她发紫的唇瓣擦过他喉结,未愈的齿痕渗出腥甜。
应絮"我得去......"
尾音突然化作呜咽,额头重重撞在他锁骨刀疤上。
傅云夕单膝抵住罗汉榻边沿,掌心托住她后脑勺乱糟糟的发髻。
三年前大婚时插的并蒂莲金钗斜插在鬓边,随她抽动幅度剐蹭他下颌。
傅云夕"解毒方子改良过了。"
他屈指弹开滚烫的烛泪。
他总是在她背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等她想到时,总是能等到一个万全的结果。
应絮仰头,蓄了整日的泪终于决堤。
应絮"我只有你了..."
她染着血痂的指尖描摹他眉骨,在眼尾那道箭痕处反复摩挲。
应絮"没有你..."
喉间发出幼猫般的哀鸣,整个人蜷成当年躲在母亲棺木后的模样。
傅云夕,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就只能在幽深府邸香消玉殒。
傅云夕突然扯开右襟,露出心口与她位置相同的朱砂痣。
烛火将两颗红痣的影子投在纱帐上,晃动的光晕里竟似连成并蒂花。
傅云夕"夫妻二人..."
他捏住她下颌拭去血渍,拇指按在她咬破的唇珠。
傅云夕"不分你我。"
应絮的哭声陡然拔高,攥着他半敞的衣襟往心口贴。
白日跪在坟前挺直的脊梁此刻弯成虾子,额角新添的白发混着冷汗粘在他胸膛。
应絮"可我把父亲..."
她突然剧烈干呕,指甲在他后背抓出五道血痕。
想到自己手上沾着亲生父亲的血,她就觉得不能容忍。
应絮"我亲手..."
傅云夕"嘘。"
傅云夕的唇压在她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双臂收拢的力道惊飞了窗外宿鸟。
应絮的啜泣渐渐弱成断续抽气,湿透的睫毛扫过他颈侧时,他正用舌尖顶开她紧咬的牙关,将温着的安神药缓缓哺进去。
寅时的更漏声里,傅云夕握着应絮的脚踝上药。
她突然在睡梦里蜷缩脚趾,染着凤仙花汁的甲面划过他腕脉。
他扯下半幅中衣裹住她冰凉的足,抬头时正撞见她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泪珠。
应絮"娘..."
应絮的梦呓混着血丝,在傅云夕低头轻吻她眉心时,终于化作平稳的呼吸。
他捏着银针挑破她指尖血泡,月光从窗隙漏进来,照着两人交叠的掌心,竟像极了当年姜氏按着他们手背起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