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暴雨悄然收敛狂暴之势,化为细密如银针般的雨丝,自灰蒙天幕倾泻而下。
半夏是在一声炸裂般的惊雷中猛然睁眼的,那雷音似有千钧之力,直直撞进她的心湖,泛起层层不安的涟漪。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被褥,正打算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入睡,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仿佛是鳞片摩擦梁木所发出的沙沙低鸣,轻而清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攥紧潮乎乎的枕帕,耳垂上的翡翠耳珰突然沁出寒意——那声音正沿着承尘游走,像毒蛇吐信舔舐房梁。
"吱呀——"
她壮胆循着声源走。
木门才被推开半掌宽时,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忽然从后方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她的心猛地一颤,惊呼被及时扼止在喉咙里。
苏昌河滚烫的胸膛紧贴上来时,半夏后颈触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苏昌河"找死么?"
湿透的中衣将体温渡到她背上,玄铁护腕卡着锁骨生疼。
两人退至博古架阴影的刹那,走廊油灯忽明忽灭。
半夏的脊背完全陷入苏昌河怀抱,他屈膝将她双腿圈在臂弯,染着药香的下巴抵住她发间。
红衣女子赤足踏过水洼的声响清脆如铃。
半夏瞪大的杏眼里,那抹残影在壁灯下拖出细长尾羽,当女子弯腰拾起客商遗落的烟杆时,后颈皮肤突然裂开细缝,两片骨翼倏然舒展,在墙上投出遮天蔽日的阴影。
是妖!是人面鸮!
半夏"唔!"
半夏的指甲掐进苏昌河手背。
他因疼痛微微蹙眉,却仍收紧臂弯,将她轻轻翻转,令其面对面落入怀中,动弹不得,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胸口,连心跳都清晰可闻。
少女急促的呼吸喷在他喉结处,泪珠滚进松散的衣襟,烫得他肌肉陡然绷紧。
楼下大堂隐约飘来《霓裳羽衣曲》的调子,歌姬的烟嗓浸着三分醉意,把"云想衣裳花想容"唱得百转千回。
苏昌河"听见了?"
这人面鸮是被那歌女的声音吸引来的。
半夏被迫仰头承受他呼吸间的热气,瞥见廊柱阴影里那个红衣女子正在应和旋律打拍子——绯色指甲划过青砖的声响,完美卡在歌姬摇铃的节拍上。
人面鸮忽然停驻在房门前。
半夏透过苏昌河肩头看见纸窗映出的诡影——女子脖颈正在缓缓扭转,后脑勺贴上门板时,整张脸竟倒转过来。
胭脂的甜香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悄然从窗缝间渗入。
一双琥珀色的竖瞳,在昏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透过墙上破旧的洞口,默默窥视着屋内的一切。
苏昌河揽着半夏旋身藏进帷幔,少女的后腰抵着他腰腹绷紧的肌肉,潮湿的裙裾缠上他绑着暗器的右腿。
歌姬正唱到"沉香亭北倚阑干",尾音陡然拔高时,而那妖物喉间竟发出完全相同的颤音。
半夏哪里见过真妖物现身?这会被吓得呜咽,眼眶泛红,紧紧拽着苏昌河的衣襟不敢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