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尽头飘来骨笛声。
半夏突然僵住——那调子竟与她在镜妖幻境中听过的安魂曲一模一样。
苏昌河察觉她呼吸骤乱，抬手捂住她口鼻也晚了。
屋檐垂下的灯笼鬼齐齐转头，纸糊的面皮裂开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复眼。
苏昌河"闭眼！"
苏昌河揽着她腰腹腾空，玄豹尾骨扫灭大半灯笼。
残余的鬼火沾在他后颈，灼烧着。
半夏趁机扒住湿滑的墙砖要逃，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头发——那是只蹲在房梁上的壁虎精，正用长舌卷着她发间半枚犀角簪。
"叮！"
铜球砸碎壁虎头骨时，苏昌河腕间锁链已缠上她腰身。
半夏反手将犀角簪扎进他小臂。
半夏"放开！"
簪头淬着的雄黄粉混入妖血，灼得噬妖印腾起青烟。
苏昌河疼的眉心一紧。
半夏"我自己会走！"
苏昌河"你要闹，也分清时候，想在这里被妖吃的白骨都不剩吗？！"
苏昌河第一次真正地对她暴呵，她被吼的终于定了神，看着苏昌河伤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血。
地下河突然暴涨。
苏昌河拽着锁链将人扯回怀里，借着水幕遮掩跃上横梁。
追来的蛇妖群撞在石壁上，鳞片刮擦声混着半夏的喘息喷在他锁骨。
苏昌河"你心跳得太吵了..."
半夏"你……"
半夏被他妖化的腿骨硌得生疼。
梁下飘过盏引魂灯，映出苏昌河颈侧新添的伤——那是今晨被她用镇魂钉划开的，此刻正渗出金红交错的妖血。
藏身的洞窟渗着尸水。
苏昌河捏诀封住洞口时，半夏正对着水洼干呕。
水面倒映出她身后堆积的白骨，每具骸骨眉心都钉着枚刻"苏"字的铜钱。
半夏"这些...都是你杀的？"
苏昌河抹去溅在嘴角的血。
苏昌河"第七具是食梦貘，上月吞了三个更夫。"
他踢开滚到脚边的骷髅。
苏昌河"右手边那具飞头蛮，专在孕肚里种蛊虫。"
尸水浸透了半夏裙裾。
她缩在洞窟最深处，看苏昌河用妖火烧干满地秽物。
火光照亮洞壁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抓痕，让半夏看到内心生惧。
苏昌河"现在肯重新信我了？"
苏昌河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往生咒的印记正泛着血光。
苏昌河"这咒印是你七岁时送给我的。"
他擒住她手腕按向咒印中心。
半夏被他的举动弄得不明所以。
七岁，七岁她当还是父母呵护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怎么会与他这个从厮杀场里出来的暗河首座相识？
可就是碰到往生咒的那一刻，银光炸裂。
前尘往事，那些被封印住的记忆，却如洪水猛兽般侵蚀进她的脑海。
她看见自己毛茸茸的狐尾扫过少年脸颊——那是三百年前刚化形的玄狐，正趴在无忧境桃树上，往树下练剑的苏昌河衣领里塞桃花瓣。
半夏"阿苏！"
记忆里的少女音甜得发腻。
半夏突然干呕，颅骨仿佛被钉入烧红的铁钎。
她看见玄狐用尾尖卷走少年喉结上的血珠，看见自己叼着银牙扣跳进他浴桶，最后定格在漫天业火里。
无忧境成了混沌一片。
半夏"假的..."
半夏觉得疼痛欲裂。
半夏"这是你的幻术！"
苏昌河突然擒住她手腕按向井壁，妖化的竖瞳散发金光。
苏昌河"你当年亲手刻的往生咒，现在不认得了？"
井水突然沸腾，映出玄狐濒死时用血画的往生阵。
苏昌河"无忧境主魂飞魄散前，可还念着你偷埋的杏花酿。"
苏昌河袖口滚出半枚银铃。
半夏碰到铃舌的瞬间，三百年前的嬉笑骤然在耳畔炸响。
半夏"阿苏若是娶亲，须得用我的尾毛编同心结..."
她发疯般撞向井壁，却被苏昌河用妖尾缠住脖颈。
苏昌河"再看下去，你的识海会碎。"
井底突然浮现血色卦象。
苏昌河暴喝一声捏碎银铃，纷飞的记忆碎片却化作玄狐虚影。
半夏眼睁睁看着与自己脸相同的狐妖从背后拥住苏昌河，狐尾温柔缠上他心口咒印——与她此刻掐着他脖颈的手，恰好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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