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日头坠在琉璃瓦上,乔蛮揭开青瓷盅时,蟹眼水泡正沿着盅壁炸开。
她将熬了两个时辰的山药鸽肉羹盛进掐丝珐琅碗,氤氲热气里恍惚看见萧焕年少时被烫得皱眉的模样。
新调来的侍女春杏倚在门框上嗑瓜子,见她捧着食盒出来,帕子往腰后一塞。
春杏"娘娘要轿辇?"
乔蛮方才熬羹汤的时候便已经吩咐人去准备轿辇了,因自己今日请安案服饰繁琐且长乐宫和承天殿的有一段距离。
不过现在听来,是还没安排好。
乔蛮"辰时的轿辇呢?"
春杏指甲叩着门框上的雕花。
春杏"那是陛下特赐的恩典。"
瓜子壳粘在她唇脂上,像道狰狞的豁口。
乔蛮盯着她腰间系着的双鱼佩——那是苏太后宫里大宫女的制式,鎏金银链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于是心下了然。
乔蛮"本宫问的是宫规。"
乔蛮突然抬高声量,食盒铜扣撞在门环上铮然作响。
乔蛮"长乐宫主位出行,该用几抬?需要本宫来告诉你吗?"
乔蛮虽想在这宫里低调行事,但也绝不会任人欺负。
春杏没想到眼前柔柔弱弱的女子性格竟如此强烈,被震得后退半步,耳坠子缠住了鬓边绢花。
春杏“奴婢...奴婢这就去...”
乔蛮“不必了。”
等轿辇布好,这怕是这羹汤都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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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显得漫长,乔蛮今日新换的软底绣鞋,穿着还有些不合脚,食盒提手上的鎏金缠枝硌得掌心发红。
走了足足快一炷香的时间,才到承天殿门口。
承天殿的蟠龙纹铜门半掩着,当值内侍进去传报时,乔蛮低头看自己磨破的脚踝,血丝正从软绸袜子里透出来。
得到应允的乔蛮有些欢喜地提着食盒进去,瞥见萧焕正用烫伤的右手握笔,纱布边沿渗着黄褐药渍。
萧焕"搁着吧,往后不用做这些。"
萧焕见她进来,只是轻轻抬眼扫了一下,随后又低头处理政务。
乔蛮没听他的话,自顾自揭开食盒,玉勺碰着碗沿的脆响惹得萧焕偏头。
山药切得极细,是照着萧焕以前脾胃虚弱时的方子做的。
萧焕突然搁笔,笔架上垂着的紫毫扫过羹碗。
萧焕"朕不饿。"
乔蛮"臣妾试过三回火候。"
乔蛮当作没听见,似乎是非要盯着他将这羹汤喝了才肯罢休,将碗推近半寸,热气漫过他手背的烫伤。
乔蛮"这次没糊。"
萧焕看见她指甲缝里的炭灰——是亲自盯着小灶时沾的。
萧焕不动,她便站在一旁一直等。
更漏滴到亥时初刻,萧焕还是败下阵来,终是舀起半勺。
鸽肉炖得酥烂,混着茯苓的苦香在舌尖化开。
他喉结滚动两下,忽然想起以前,乔蛮也爱做一些吃食给他,不过皆是难以入口,印象最深的是十二岁那年的秋猎,乔蛮把烤焦的鹿肉硬塞进他嘴里,害他腹泻三日。
想到此,萧焕竟没克制住的失笑。
萧焕"比从前..."
话未说完,他自己先怔住。
乔蛮自然看见了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这是他们相见以来,乔蛮第一次见他笑。
于是乔蛮也莞尔,心中雀跃。
烛火将她眼下的青影照得无所遁形,却比大婚那夜的盛妆更鲜活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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