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检通道的X光机发出幽蓝光芒时,穆予安恍惚看见自己肋骨的阴影在传送带上流淌。那道移植疤痕在扫描仪下泛着钛合金的冷光,像猎户座腰带三星在云层中穿行。他下意识按住左胸,那里还残留着穆砚青的余温。
思绪逐渐飘远,候机厅的灯光亮的宛如白天,再看看外面黑透的天和暴雨,有种不真实感,犹如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先生,请取下金属物品。"安检员指着他的锁骨链——那是从穆砚青钥匙串上偷偷解下的金属残片打磨的星图吊坠。
候机厅落地窗外,暴雨中的跑道灯连成血色银河。穆予安在24号登机口坐下,真皮座椅的触感让他想起解剖实验室的皮质束缚带。手机屏幕亮起新邮件提醒,是他即将跟随的导师发来的基因编辑实验室的照片。
他又想起了高一那天谎称生病然后去医务室和穆砚青呆着的场景。
那日也是这么大的暴雨,穆砚青握着他的手解最后一道压轴题。成年人的体温透过棉质衬衫渗进皮肤,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墨渍。"辅助线要画在这里。"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像困在玻璃罩里的蝴蝶,低沉的声线震得他耳膜发痒,令他的脸颊发烫、心跳加速,那是他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先生们女士们,乘坐CA987次航班前往波士顿的旅客请注意,由于天气原因不能按时起飞,在此我们深表歉意,请您在候机厅休息,等候通知。如果您有什么要求,请与服务台工作人员联系。谢谢! Ladies and Gentlemen, passengers taking flight CA987 to Boston......"
广播声撕开记忆黏膜,穆砚青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外面暴雨还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他有点担心穆砚青...
他拿出那张胶片,吻了上面的穆砚青,他必须狠下心来,不然就走不了了...
【两小时前:】
"在看什么?"门轴转动的声响里传来的薄荷味清冽气息。
穆予安没有回头,玻璃窗映出穆砚青修长的身影,浅蓝色的西装裹着劲瘦腰身,衬衫领口沾着夜雨的潮气。褪去外套后更显出流畅的肌理走向,宽阔的肩线收束成紧窄的腰身,衬衫下摆收进皮带时折出两道利落的斜线。
他今天去参加市里的青年教师研讨会,左胸口袋别着烫金的校徽,在台灯暖光里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在看你的倒影。"少年摩擦着那张胶片,仿佛要将他揉碎嵌进骨肉里,"小舅的领带歪了。"
廊灯在他身后拖出细长的影子,行走时布料随着肌肉起伏,如同山脊在薄雾下舒展。连最刻薄的老裁缝都承认,这具身体是造物主用圆规丈量过的杰作——多一寸便显笨重,少半厘就失了气韵。
穆砚青很自然的走过去吻了下他的眼睛,低笑着,“半天不见,想我啦?”和他并肩坐到书桌前,玻璃窗上映出两张笑得灿烂的脸。
“穆砚青,我打算去国外上学。”雨声突然变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暴雨。雨滴拍打着窗户,两人还是都盯着窗户,谁都没有转头。
“好啊,我支持你。”穆砚青笑着说。
……
暴雨还在无休无止的下着,他们谁都没有打伞,穆砚青扯着他的领子,含着他的唇。
咸味儿迅速蔓延至口腔,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两人都没松口,仿佛是要把彼此的气息嵌入自己体内。
雨水灌进脖颈里,犹如寒风刺骨。穆予安将红绳摘下来戴回到穆砚青手腕上,什么都没说。
于是,一个没想留,一个没挽留。这一走就是7年。
“ 穆予安——祝你好运”偌大的机场外,回荡这穆砚青的喊声...
——
这场越界的季风卷走了所有标尺,余烬里却生长出带血丝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