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难的飞蛾
她想起爸爸妈妈,眼泪顺着眼角和脸颊上的伤口滚落,她不觉得痛,她的心更痛。
听见门被踢开,她回头,走廊上的灯光洒下,她看清了为首的那个俊美少年,少年跑得大汗淋漓,眼底尽是担心。
姜早一直看着他,手却没有松开,但是她哭了,她的额头,脸颊,手臂都受伤了,原本干干净净带着花香的校服此刻染上了血和灰尘,她就像落难的飞蛾。
季秋迟心里一阵刺痛,呼吸都为之一滞,他看不懂她眼底的是悲伤还是什么,浓的就像下一秒就会碎掉。
一直香香软软的玫瑰突然染上一层雾纱。
这一次,她站在黑暗里,他站在光底下。
门口的灯光有些刺眼,她哭着转头,嘴角却带着匪气的笑,眼神悠的一沉:“下次,再来惹我,我可能会打死你!”
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乖乖女啊,简直就是一个乖张的怪兽,对,就像季秋迟,她刚刚的眼神就像季秋迟!
张书萌眼底尽是恐惧,只能把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样。这才感觉脖子一松。
危险解除,她们像火烧屁股一样慌忙逃窜。
放开张书萌之后,她显得更加不知所措,耷拉着两只手,有些狼狈的站着,也不回头看门口他们的表情,就像一直隐藏的秘密被揭穿,她有些难堪,他们会不会以为她一直在装乖乖女。
“早早?”司瑶带着哭腔喊了她一声,她的宝贝同桌,现在浑身是血,令人无比揪心。
姜早还是不动,但她有些腿软,感觉力气都被抽空了,心还在狂跳,难以平息。
意识开始模糊,呼吸急促。她前两年做过一个心肌炎的手术,两个月以前发过一次,现在还在恢复期。
当心胸熟悉的疼痛感传来,她知道又要复发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个坚实的怀抱接住了她,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混合着汗的味道,并不难闻。她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心安的倒在他的怀里。
三个声音同时喊她。
“早早....”
“高材生?”
“姜早同学..”
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她彻底晕了过去。
救护车的声音刺破即将暗下去的夜,在街道上快速行驶。
雷声响起,雨声阵阵,转眼街道就湿了个透,夜晚来临,都市霓虹闪烁。
医院的白织灯晃眼的很,姜早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面很安静,司瑶歪头睡在她的床边,她环顾一眼四周,这应该是一个VIP病房,季秋迟在那边凳子上睡觉,旁边还有鼾声如雷的沈辞,姜知年和孟迎安在沙发上拿着她的病例单在看。
她看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五十六。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窗外的那棵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树还在滴水。
“妈妈!”她低声叫一声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的孟迎安。
姜爸爸姜妈妈立刻轻声围过来。
“孩子,你受苦了,是爸爸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去学校一个多月,我们都没有问过你过得开不开心。”姜知年都要老泪纵横了,心里的愧疚如雨决堤,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如今搞得到处是伤。
“爸,可能这次,我也会被开除的,我打伤了有钱人家的孩子。”姜早白皙的脸颊上贴了好几张纱布,看起来愈发可怜乖巧。
“没事,大不了我们去别的地方,世界那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越说越悲怆。
“好了,宝贝,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糟。”孟迎安笑笑,这两父女一个赛一个幼稚,现在女儿没事就是最大的好事,即便以后没书读,他们一样养得起她,虽然他们家算不上大户人家,但是还算是中户人家吧,被他们说得好像就要揭不开锅一样。
季秋迟睡眠很浅,姜早醒了他也就醒了,他一直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原来她还会有撒娇的一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相处的模样,他不禁红了眼眶。
听到这里,他推开躺在身上的沈辞。
“叔叔,阿姨,这件事你们别管了,我有办法解决!”
沈辞:.....
周天下午,姜早出院,心肌炎没什么问题,医生叫她以后少动怒,多静心。
季秋迟站在身后咧嘴悄悄笑了一下,他觉得医生有些多虑,不过一直以来姜早都是这样乖巧软糯的,突然之间大发雷霆揍人,还揍了好几个,反差太大了,他有些接受不了,万一以后会家暴怎么办,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她。要不改天试一试?
姜爸爸姜妈妈跟季秋迟他们道了谢,邀请他们以后有空来家里吃饭,几个人不愧是道上混的,应付这种年纪比他们大的都游刃有余,交谈起来落落大方,中规中矩的。
等他们一家坐上车走了,季秋迟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收敛,眼底盛满冷意。
“沈辞,把她叫出来吧,去酒香港湾,不来后果自负。”声音沉沉,沈辞知道,迟哥现在很生气。
酒香港湾
门口站着几个魁梧的保安,他们都认识季秋迟,弯腰喊了一声季少。季秋迟微微点了一下头。
进门就有服务员带进包间。
酒香港湾最大的豪华包间,昏黄的灯光下,沙发显得奢华而柔软,桌子上放着好几个竞技手柄,话筒,红酒,台球桌也一应俱全,复古装潢的墙上,一台大彩电开着,放着最近才火的电视剧。
季秋迟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走进去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眼眸晦明晦暗,沈辞在台球桌上捣鼓着。
张书萌望着微信上沈辞发来的消息就倒吸一口凉气。
“迟哥找你,酒香港湾,半个小时他要看到你人,否则后果自负!”
完了!
她手抖着打开通讯录,按了个号码:“你有你们班姜早的电话吗,发一个给我。”
张书萌今天没有化妆,穿着普通却价值不菲的T恤,扎着高马尾,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隔老远看,身形神似姜早。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季秋迟看到她今天的装扮,突然就嗤笑了一声。
她还真敢。
张书萌借着彩色闪烁的灯光看见坐在角落里靠在沙发上慢悠悠抽烟的季秋迟,心底莫名发怵。
“张书萌!”季秋迟喊她,以往要是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一定高兴的找不着北,但是今天,她的名字从他冰冷的嘴里毫无感情的,带着点怒意滚出来,她的心跳都漏了好大一拍。
妈呀,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发火这么可怕。
她下意识去看沈辞,沈辞摊开手无奈笑笑,惹到这尊大佛你就认栽吧。
就在这时,服务员抱着一箱酒进来,打开了三瓶,对着季秋迟颔首之后出去了。
“坐过来,站着干什么?”季秋迟薄唇轻启,举手投足之间痞气斐然。
张书萌打个寒颤,乖乖走过去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季秋迟自顾自倒了一杯,仰头喝下肚。
又用另外的杯子单独倒了一杯,站起来,走到张书萌跟前,杯子重重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玻璃杯撞击桌面发出ping的声音。
张书萌不敢抬头看他,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
“怕什么?你不是大胆得很吗?连我的人都敢动?”季秋迟一米八几,半蹲下来比张书萌坐在凳子上还高,他的气场太强了,张书萌已经在小声啜泣。
见面前的人肩膀一抖一抖还不看他,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他。
他眼里的厌恶显而易见,张书萌的心有一瞬间被刺痛。只听近在咫尺的男人用冰冷的语气对她说。
“东施效颦都玩得如此低劣,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有,以前是看在你老爹的面子上给你几分薄面,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不追究,但是,你的手段再耍到她身上,我会让你,在南城消失。”
张书萌说不清有多心痛,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拿刀在剜她的肉,年少时的喜欢此刻看起来就是一个笑话,她就是那个独自表演的小丑。
泪水模糊了视线。
模糊之中,又看见他漫不经心的站起来:“当然,这次的事情也不会就此算了。”
话音刚落,走进来三个打扮妖娆,没有穿上衣的男人。
季秋迟又往沙发上坐下,抬手倒了一杯酒。
“陪我们张大千金喝高兴!”语调如此玩世不恭。
音乐声响起,三个男人就在张书萌脚边扭动身体,往她身上凑。
酒杯倒满,一杯接着一杯的灌她。
彩光灯闪烁,季秋迟隐匿在沙发角落,仔细看,他眼底的不耐和漫不经心已经快要溢出来。
沈辞仿佛没看见 依旧自己做自己的事,出不了大事,迟哥心里有数。
可能灌了四五杯的样子。
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使劲推开。
姜早站在门口,眼里难掩愠色。
桌子旁如此刺眼的一幕,几个男人就快要趴在惊慌失措,哭的梨花带雨的张书萌身上,她被酒呛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季秋迟坐在最里面那张沙发上,就像一个王者,看着台下的人表演。
姜早心里莫名觉得冷意四起,她的手脚瞬间冰凉,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沈辞忘记自己该干什么,回头瞄一眼季秋迟,显然,季秋迟还没有发现姜早。
姜早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关掉震耳欲聋的音乐,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整个包间弥漫烟味,酒味,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灯光全部打开,音乐戛然而止。
季秋迟抬眸,看见站在音响旁边娇小的,站得笔直的姜早。
碎花连衣裙,一双亮面的小皮鞋,短袜里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脸小小的,头发依旧是高马尾,在这个昏黄的包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乖巧干净的如同误入人间的仙子,而他就是在尘世挣扎的小矮人。
差距如此大,犹如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然而,他还是如此想要靠近她,她是如此不同。
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向前走了半步,看她被房间里的味道呛得直咳嗽,他慌忙将手里的半根烟头在沙发边缘摁灭,沙发材质特殊,在接触到烟头那一刻,晕染开一个黑黑的小洞。
季秋迟让那三个妖艳的男人先出去,随即对着惊魂未定的张书萌说:“滚,别有下次”
张书萌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刚喝了很多杯,现在头晕晕的。
姜早当然不会同情张书萌,欺软怕硬,霸凌同学,作恶多端,被人打死她也不会看她一眼。但是,当着喜欢人的面,被几个男人在身上蹭来蹭去,怎么说都让人接受不了。
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洗完澡。张书萌苦苦哀求她来救她,她说她会死,死就死,关她什么事。
她挂断电话,心里踌躇难安,按照季秋迟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但此事因她而起,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去看看。
没想到推开门看到这样一幕。
她还是不了解季秋迟!
她跟在张书萌后面走出包间,张书萌走得踉踉跄跄,但姜早做不到去扶她,她打从心底里厌恶她这样的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见她打车走了,她慢慢踱步往家走。
季秋迟和沈辞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季秋迟。”
姜早停在路灯下面,回头叫了他。
大家停下来,路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们面前的那一段路。
季秋迟眼底晦明晦暗,他可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其实不难猜,现在站着的三个人,除了姜早以外,其他两个都明白张书萌为什么会找人打她。
因为季秋迟。
张书萌喜欢季秋迟全校人尽皆知。
一个房地产大亨季源明家的唯一继承人。虽然母亲去世,父亲另娶,但继母如今无所出,季秋迟在家里的地位丝毫不受影响。
一个是丝绸商贾张怀阳家的掌上明珠,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被养的花容月貌,举手投足贵气十足。
要说般配呢,张书萌的家底确实还差点意思,但放眼整个南城,有钱的几个大家族都没有明珠,只有张家有,所以自然而然的,也算配个七八十吧。
大家都十分看好他们两家商业联姻,毕竟张书萌倒追季秋迟好多年了,即便季秋迟身边的女朋友换了又换,她一直坚持不懈,大有她们都是妾而我是正妻的架势。
大家猜测,或许季秋迟对她是不一样的,赶走了那么多人,唯独对她不驱赶也不拒绝。
说不定以后还真会成一家人。
就是这样的闲言碎语,让张书萌产生了错觉。
之前不少有姿色的女生看上季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倒贴他的,明里暗里都遭受到张书萌的欺辱。
还有些单纯看上季秋迟这个人的,毕竟他的长相放在整个南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典型的高富帅,但他脾气不好也是出了名的,连老师都敢打,而且还有个张书萌虎视眈眈,谁靠近他谁就的遭殃,所以大家都不敢对他表明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