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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刚过,大阪的夜就迫不及待地燥热起来。道顿堀后巷的居酒屋"若竹"亮起暖黄的灯笼,老板娘阿时往冰桶里又添了两块老冰。
“岛田先生有三周没来了吧?”卖章鱼烧的老松掀起暖帘,汗衫后背洇着深灰色的汗渍。他总在收摊后来喝一杯冰镇生啤,顺便把卖剩的章鱼烧分给常客。
柜台尽头的山本放下报纸,金边眼镜滑到鼻尖:“听说南港那边捞上来个穿灰西装的……”话音未落就被阿时的木勺敲在柜台上截断。冰块的裂纹在静默中蔓延,吊扇把章鱼烧的焦香和冰镇黄瓜的清气搅成黏稠的一团。
我知道岛田彻最后一次出现是五月十七日。那晚他破例点了瓶装的角瓶威士忌,指甲缝里沾着机油,衬衫第三颗纽扣摇摇欲坠。酒钱是用五个百日元的硬币付的,在柜台上排成小小的五芒星。
“那家伙女儿下个月结婚呢。”在弹珠店打工的妙子突然开口,指尖的薄荷烟积了长长的灰,“上周我去邮局,看见他攥着张汇款单在柜台前打转,领带都系反了。”
后厨的排风扇嗡嗡作响,炸鸡块的油香里混进一丝若有似无的潮气。我想起三年前台风天,岛田醉倒在店门口的水洼里,怀表链子缠着半朵被雨打落的紫阳花。那时他刚被造船厂裁员,西装还笔挺得像刀锋。
老松突然笑起来:“那混蛋还欠我三千円呢,说是要买给女儿的祝仪袋。”他往生啤里加了勺梅子酱,琥珀色的泡沫涌出来,在柜台淌成小小的溪流。
十点过五分,居酒屋的门帘再次掀动。穿黑西装的男人们像乌鸦群般挤进来,空气瞬间凝固。山本把报纸翻得哗哗响,妙子的烟灰终于折断在烟灰缸里。
“劳驾,见过这个人吗?”照片上的岛田比现在年轻十岁,西装领子上别着造船厂的铜徽章。阿时擦拭玻璃杯的手顿了顿,杯壁上留下雾蒙蒙的指纹。
门外传来观光船驶过道顿堀川的汽笛声,穿浴衣的少女们嬉笑着跑过石板路。黑西装们离开时带起一阵风,挂在门楣的晴天娃娃猛地转了三圈。
打烊时我在岛田常坐的座位下摸到个信封。烫金的"寿"字被雨水泡开了边,里头是张没写地址的婚礼请柬。日期是明天,新娘姓氏栏空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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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捻着薄薄一层信纸就着暖黄的灯光读了两遍,抬起头问:“岛田先生是死了吗?”
织田作之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拆开手里的信封,从信封里摸出一张出版社的回信,闻言愣了一下,想了想有些歉然的回答:“我还没想好。”
这是织田作之助尝试拿起笔后写的第一篇短篇小说,他抱着尝试的心态将写到一半的小说投递了出去,此时刚刚收到回复。
那天,朔从太宰治的宿舍离开后径直回了织田作之助的临时住所,而织田作之助也从各种渠道了解到孩子们死亡的前因后果。
要说织田作之助恨森鸥外吗?确实恨。
那要问织田作之助会想向森鸥外复仇吗?那倒也没有到那种程度,这样做的代价过于大了。
总而言之,织田作之助不可能再回到港口黑手党工作。而朔,朔本身对港口黑手党一直持无所谓的态度,但如果继续留在那儿,繁重的工作是一方面,听到织田作之助讲述的经过后他对太宰治的叛逃原因产生了怀疑是另一方面,综合考虑他也决定离开港口黑手党。因此,他们俩商量了一下,打算用以往的积蓄买一栋房子。
经过织田作之助以前客户的介绍,他们看上了一栋位处海边的独栋别墅。别墅采光很好,有上下两层,二楼的位置还有一个宽敞的阳台,可以晒太阳。织田作之助向联络人表达了购买的意愿,但联系到卖家时对方却显得有些为难。
“…其实我在东京遇到了一些麻烦……不久前我又接到恐吓信,我、我想请您来东京保护我一段时间,能找到寄信的人就更好了,等事情结束,我愿意免费将房子送给您。”
朔朝织田作之助比了一个手势,本想拒绝的织田作之助沉吟了一下,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在东京有地方住吗?”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欣喜若狂。
“有的有的,那就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的织田作之助看了过来,朔指了指织田作之助电脑上出版社编辑新发来的邮件。
织田作之助大致查看了内容。编辑表示他的短篇小说有很大的出版空间,但他最近在东京出差,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织田作之助来东京与他一叙,探讨后续合作。
“我去处理恐吓信。”
朔想了想,又认真道:“织田先生写的小说很好看,我想知道后续。”
“好。”
织田作之助像对待孩子们那样摸了摸朔的脑袋,“谢谢,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