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悲从心来,但还有一句话叫恶从胆边生。
朔死死咬着牙,悲伤过后是汹涌而来的愤怒。
说是愤怒也不恰当,或许应该称之为独占欲未被满足所引发的不满。
他说到底也只是一头荒野上的野兽罢了,虽说这一年多被港口黑手党教化的人模人样,但本质上身体里依然流淌着欲望的血。自怨自艾并非他会做的,将看上的东西抢回来,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才是他的信条。
就在他的呼吸不再压抑而变得逐渐粗重之时,卧室里遥遥的传来一声轻响。
朔警觉的抬起头,本想像往常那样翻身而起。掌心托地的下一秒胳膊又是一软,打了个趔趄才堪堪站稳。他懊恼的皱了下眉,对自己如今这副虚弱的身体状态很是不满,而后迅速调整状态,踮起脚摸到门边,静静贴在墙边的阴影处侧耳倾听。
又一声嗡嗡轻响。
这下朔确认了,是手机的震动声。
手机?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顺着声响的方向一路追根溯源,最终在床头柜与床板的缝隙里捡到了那个手机。
看到那个手机的瞬间,朔的心头猛地跳了一下。款式和颜色他都很熟悉,这是太宰治的手机。
此时,手机在他的手中又震了一下。
朔盯着手机沉默了很久,半晌才默默地摁亮屏幕。
手机似乎被专业清理过,已经恢复了出厂设置,也没有额外的数据。而红通通的三条短信提示正静静的躺在信箱,等着他打开。
朔深呼吸一口气,指腹戳上短信按键。
来自陌生号码的三条信息。
「朔。」
第一条。
「来玩个游戏吧。」
第二条。
「游戏内容:找到我。奖品是答应你一件我能做到的事哦。」
第三条。
他像是要把手机盯出朵花出来,金黄色的兽瞳反复收缩又扩大。
在港口黑手党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太宰的敌人的不幸就在于,他的敌人是太宰”。只要太宰有那个意思,即使是在激战的枪林弹雨中野餐这样的事情也能做到。简直就像是为了成为黑手党而生的男人,地下组织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
朔一直都知道太宰治是这个世界上绝顶聪明的人类,也认可这句足以高度概括太宰治的厉害之处的名言。但直到此刻,直到他亲身感受到这种被完完全全掌控的感受,才明白之前那些敌人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神迹。
是的,神迹。
思及此,朔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他生涩的勾起唇角,眼底满是神经质的兴奋。
或许对人类来说,被完全看穿是件极为可怕的事,那意味着你的行为、思想,乃至未来的走向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些丑陋的、无法言说的黑暗。
但对于他来说,对于一头野兽而言,这种锋利到直击要害的剖析却如同被长满倒刺的长舌一遍又一遍的舔舐毛发,是欲望的宣言。
太宰治肯定也知道。
这是另类的挑衅。
从他听到太宰治叛逃的消息开始,到他冲进宿舍,再到他被一尘不染的环境打倒,最后到他在痛苦里生出负面的占有欲。
算的淋漓尽致,算的分毫不差。
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短信,太宰治非要分成三条来发。第一条将他从堕落里拉起,第二条引起他的注意,第三条点燃他的狩猎本能。
朔舔了舔嘴角,唇上深深的咬痕在飞速愈合。身后阴影里毛绒绒的尾巴一闪而过,他握紧手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间宿舍,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另一边,不知道多深的地下办公室,埋头苦干的太宰治连打好几个喷嚏,打的差点脖颈要断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看了一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
“喔,原来到这时候了。”
他把手里的笔一丢,望着银白色的金属天花板,唇角微弯,露出一个看好戏似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