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在门前将伞面上的雨珠抖落干净才收了伞进屋。
这场秋雨下的猝不及防,雨势又格外急,织田作之助借了便利店的雨伞才不至于全身湿透的回来。他摁下开关,暖黄色的灯光就亮了起来。将身上都收拾干净后,他拎着手里的午饭推开卧室的门。
“织田先生。”
在他推门的时候,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醒了。”
织田作之助把塑料袋放到桌上,弯腰扶着朔从床上坐起来。
打有意识起就没有感受过虚弱的滋味的朔,现如今只觉得四肢无力头脑发昏,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织田作之助细心的摆好软垫,将一份热腾腾的速食咖喱饭摆到朔的面前。
朔接过织田作之助递来的勺子,看着米饭上平铺的一层金黄色咖喱,突然怀念起店里的那碗辣咖喱。
“谢谢。”
织田作之助坐在他旁边撕开新的包装袋,在哗啦哗啦的塑料响中突然开口,“你已经昏迷了三天,这个房子是我一个曾经的雇主借给我们的临时住所。”
朔抬头看向织田作之助,后者停下动作认真的望着他。
“谢谢你,朔。谢谢你救了我。”
这句话或许只有织田作之助知道是什么意思。死亡的空洞让他的灵魂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些在报仇火焰燃尽后才浮现出来的东西。他本以为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是孩子们及时提醒了他。
“你是我的朋友。”朔想了想,又询问道:“……你之后?”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尝试着写点小说。”
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午饭过后,朔的身体稍微好了一些,起码可以独立行走,虽然走起路来脚下轻飘飘的。他向织田作之助告辞,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港黑总部。
出租车司机照旧停在离港口黑手党大楼最远的那条街上不敢再往前开,朔习以为常的徒步走完最后这段路。
黑衣橘发的身影正从大门走出来。中原中也看到朔的时候,眼里滑过了些他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关心。
“朔,这几天去哪里了?”
朔忍耐着骨缝里穿荡的刺痛,向中原中也微微鞠躬:“中原先生。”
在礼貌问候后才回答前者的问题,“昏迷了,今日才醒。”
“——昏迷了?!”
中原中也音调不受控的拔高,尾音甚至带了些许的弹舌,“怎么回事?被暗杀了?还是被围攻了?你之前从没因伤昏迷过啊,是这段时间外出用异能过于频繁了?”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朔却有些为难。
野兽最能感受真挚的情感。中原中也对他而言亦师亦友,同样是他的朋友。
他从不说谎,但这些又都是他现阶段无法回答的问题。
因此只能沉默。
中原中也睨着朔的脸色,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瞬间阴沉下来,又气又无奈:“自己搞的?因为太宰那家伙?”
捕捉到关键词的朔愣了一下抬起头,“太宰先生回来了?”
这回轮到中原中也愣住了。
一时间他们面面相觑。
中原中也满脸不爽的咂了下舌,“什么回来了,太宰那家伙叛逃了。”
这么说着,中原中也捏了捏拳头。
“这个混蛋,下次一定要打爆他的头。”
叛逃……?
朔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太宰先生怎么会叛逃呢?他还想跟太宰先生说织田先生被他复活了,还有他的异能,还有这次去东京遇到的两个高中生小孩,还有很多很多…
怎么会叛逃呢?
朔的脑袋似乎有些生锈,迟钝的思考着。
港口黑手党对叛徒有残忍的惩罚。先是让叛徒咬住台阶,紧接着踢断其下颌,再向胸口打三枪。
如果太宰先生被抓到,就要面临这样的结局吗?
他是为了太宰治才来到港口黑手党,现如今太宰治离开了,却没有带上他。
那他该去哪儿?
更深的孤独笼罩了他。
他仓惶地被孤独包围着,不知所措。半晌,他讷讷地开口:“我去一下宿舍。”
被迫离群的野兽历尽艰辛回到曾经的领地,面对空荡荡的巢穴只能无助的嗅着残留的气味,寄希望能跟随着气息的指引找到回家的路。
他仓促告别了中原中也,浑浑噩噩的走向太宰治的宿舍,连中原中也最后的话也没听清。
那些声音在他耳边扭曲成晦涩难懂的音节,又匆匆溜走。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就像太宰治的宿舍。
他不知道怎么走到宿舍的,只知道一个晃神,人已经站在了太宰治宿舍的门口。
门没有锁,一推就开。
似乎昭示着它的主人对这里没有半分留恋。
也对他没有半点情分可言。
朔剧烈又无声的喘息着,将那些痛苦都压抑在喉间。他站在门廊足足半刻钟,才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走向客厅,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青白。
或许仍有一丝不甘心埋在心里,朔明知道这次没头苍蝇似的搜索不会有任何结果,依然执着的翻遍了宿舍里的每一处角落。
什么也没有。
没有生活痕迹,床榻上没有褶皱,枕头上没有皮屑,浴室下水道里也没有头发。
这里什么也没有。
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件事,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让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轰地一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又慢慢的蜷缩起身体,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下。
朔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良久,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