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天才朦朦胧,公主已经不在身边了,透过纱帘寝殿里只有两个宫女在更换香炉,我起身披上衣服,将公主昨晚留下来的衣物收拾起来,交给那两个婢女拿去浣衣局清洗。
出门便看到了一抹青影立于殿前,一身素色宫装,衣襟整齐,袖口紧束,腰间系着一条深色丝绦,显得格外庄重。双手交叠于腹前,指尖微微收紧,显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是公主的贴身女官之一丹青,我问她公主去哪里了?她抬头看着我,像是思考了一会。对我伏了伏身。
虽是向我行礼但态度全无敬意。我也已经习惯了,在这皇宫里没人真正敬重我,我不过是公主养在身边的一个男宠,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但我并不在乎这些,我只想侍奉在公主身边。
她微微启唇道:“殿下在宏武门。”
宏武门?我不知道殿下去哪里做什么,她从来不会告诉我,我也没有资格问。我向丹青道了谢,但她只是淡淡的从我身边走过。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都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情味,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裙摆纹丝不动。我抿了抿唇,心想在宫里已有数年,诚心侍奉公主,从未有过异心,我以为旁人不知道我待公主的心意,她总是知道的,可她待我比旁人还生冷……
宏武门离得不远,不稍片刻我便站在了城墙下。
我不喜欢这里,因为这扇门外面也曾流过我亲人的献血。
我听到宏武门外响起了阵阵击鼓声,声音惊心动魄,仿佛那风卷黄沙的大漠就在眼前一般。
那是大梁的传统为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士们鸣鼓送行。
近日边境又不太平吗?那公主岂不是又要忙碌到深夜,她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不在乎别的,我只在乎公主……
我快步往城墙上走,想快点见到公主。
城墙上的风还是很大的,我只披了个外衣连头发也没搭理就出来了,冻得我打了个寒战。
我走到公主身边,随行的护卫见到是我皆是面无表情后退一步,给我让出一块地方。
我猜我此刻的样子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哗众取宠的男狐狸精,皇宫里谁人提起我不是要顺道骂一句不知廉耻。
公主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来了,只是紧锁着眉望向城墙下,公主很少会对我视而不见,这让我有点落差,我随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去,只见一个骑着白马的将军身披战甲,立于阵前。他背对着我们,从身形来看应该挺年轻。
他举起长枪发号施令,带领军队出城。银色的铠甲被阳光照的有几分刺眼,手里的长枪闪烁着慑人的寒芒。他骑在马上的样子肆意挺拔,那一刻我甚至有些羡慕,那个少年儿时没有幻想过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教过我骑马。
马儿跑的很快,直到再也看不到军队的影子了,公主还是没有说话。
我看着公主的神色,有忧愁,有隐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我忍不住出声:“殿下,您脸色不太好,城墙上风大咱们还是下去吧。”
我抬手替公主把那一颗眼泪轻轻擦去,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滴眼泪是何时流下了的,可能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它是为什么流下来的:“风这么大,奴站了这一会眼睛就干的难受了。”
我从来没见公主哭过,她是储君,永远庄重稳定,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与表。她的情绪总是被深深的埋在心低。
公主终于动了,她看向我时好不容易松开些的眉又皱起来,但眼神是平静的,就像刚才的情绪眼泪是我的幻觉一般。她抬手捧住我的脸:“怎么穿这么少,脸都冻白了,怎么?是想回去大病一场让我心疼?”
我歪头蹭了蹭公主的手,我知道如何做好一个男宠,只要能讨公主欢心我做什么都可以:“奴舍不得公主心疼。”
我的行为似乎取悦到了公主,她弯了弯嘴角,示意一旁的婢女把大氅递上来,亲手给我披上,我顺从的跪下来让她给我把系带系上。
我像个色鬼一样抬头看着公主,满头的珠翠熠熠生辉却也不及公主的万分之一。
公主真美啊,怎么都看不够。
回去的路上公主被陛下叫去了金銮殿,我遣散了随行的侍从,独自一人去了御花园,现下已经入秋,大部分花儿都凋零的差不多了,不过新运进宫的菊花倒是开的正好,我瞎逛片刻想着公主也快回来用午膳了,便想绕过一座假山回去,没成想刚好撞见两个小宫女在背后议论我。
“你是没瞧见他那狐媚样,宫中上下没见过这么不知耻的。”
“呵,人家有公主的宠爱,平步青云,要怪就怪你没投成他那模样。你要是有那张脸,别说公主殿下了 就是陛下也得多看你两眼。”
“呸!狐媚子……”
“公主殿下不好女色,你道不如多去陛下面前晃晃……”
我站在假山后只觉得好笑,这种话听的多了也就习惯了,我当然可以现在就出去斥责她们一顿,她们胆敢公然说出引诱陛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就是直接叫人拖出去打死也未尝不可,但我不想因为我一时的舒畅给公主平添麻烦,也不想真的变成他人口中恃宠生娇的狐媚。
再说跟两个女子起口舌之争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本想等她们离开后在出去,或者直接绕道走,我还没决定就听到两声响亮的耳光声:“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私底下议论主子!”
听到声音我差点没反应过来,要是别人我或许不会那么震惊,但那是丹青,她一向看我不顺眼没想到私底下还会替我说话。
那两个婢女跪在地上求饶。
“丹青姑姑我们知道错了,求您放过我们这一次吧,丹青姑姑。”
“是啊姑姑,我们再也不敢了!”
丹青丝毫没有要饶恕她们的意思,斥责道:“没规没矩的货色也能选进宫来!掖庭现在办事也是越来越松散了!要是在陛下或是殿下面前失仪脑袋也不用要了。来人,将这两个婢女重打二十大板赶出宫去,再派人去掖庭传话,要是在有乱嚼舌根的拔了舌头再送进来。”
那两个婢女很快被拖出去了,丹青也带人离开了……
丹青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或许她今天肯为我说话也只是不想东宫乱了规矩,惹的公主不快而已
夜里,公主一如既往召我在身旁伺候,平日里只要公主没有政务总是会要我陪在身边。
女皇虽是公主的母亲但我觉得她们不一样,女皇陛下杀伐果断,后宫更是美人无数,男女不忌,甚至有传言说女皇和几位大臣之间都不清不楚。公主虽贵为皇太女但她是个温柔的人,我从未见过她当众发作臣子,东宫之中除了我还没见过别的宠妾。
我看着公主的睡颜又望向窗外的夜空,恍惚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也是个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