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本是罪臣之子，太祖皇帝未登基时祖父动了歪心思，投靠了萧亲王意图谋杀太皇帝直接称帝，可惜萧亲王棋差一招被乱箭射死在玄武门外，连带着祖父在内的几位大将也被当场斩首示众，太祖皇帝下令凡是萧亲王的手下残党，无论官职大小皆判株连九族绝不姑息。

　　我作为祖父的嫡孙，自是难逃一死，我本以为事情再无转机，谁知几日后精明一世的太祖皇帝竟被自己的亲孙子下毒毒死了，那个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皇长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震惊世人，太祖皇帝一死太子当即继位，哪怕是他的亲儿子杀了他的亲老子，当时的太子妃也成了皇后。

　　朝堂上争议不断，新皇帝又是个没注意的左右也拿不定主意，最后竟直接一病不起了，皇帝都不露面了大臣更是不能轻易处置了皇子。

　　皇室里现在是死的死，病的病，戴罪的戴罪，当真是闻所未闻了。

　　这么一闹皇家的颜面可算是丢尽了。

　　混乱中，不知谁说了句请皇后娘娘出来主持大局。

　　大臣们面面相觑，同意不同意的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几位老臣亲自去请皇后，自古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在这一刻被打破，这位皇后也是不负众望，先是大义灭亲赐了皇长子三尺白绫，又妥善处理了太祖皇帝的后事，一边主持朝政一边还要照顾重病缠身的皇帝。

　　谁知几个月过去皇帝的病非但不见好，反而有驾崩的趋势。

　　皇后独揽朝政推行减轻赋税、轻徭薄役、重视科举的政策，在民间广受爱戴。

　　这其中与我关联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不久之后皇帝驾崩了，皇后登上皇位大赦天下。

　　那倒霉皇帝的死有没有皇后的收笔竟也无人在意了。

　　皇后早已独揽大权，皇位本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只是从那时起她的称谓从皇后娘娘变成了“陛下”。

　　她虽是下令大赦天下，但那些被无罪释放的也不过是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小贼像我们这样谋反的逆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家中所有的成年男子终生都要在大牢里度过，未成年的发配边关往下三代不得仕途，不能进京。而女眷则是直接打入贱籍就近发卖。

　　比起死，这的确是宽赦了，但也没好到哪去，我在牢狱之中虽未行过冠礼但按理说我已过十六算是成年了，按圣旨我的确是出不去了，天牢中哀声一片，许多女眷宁死也不肯为奴，一头撞死在石壁上，也有男子不想下半辈子都活在监狱里选择寻死。

　　娘捂着我的眼睛把我死死护在怀里，她哭着告诉我，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要活着出去，只有出去了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我知道在这牢里根本不把犯人当人看，在这里不出几日也只有一死，况且娘身患喘疾，以往在府里是要日日服用上好的汤药的，在牢里不见天日又湿又闷，吃的东西连牲口都不如更别说药了，娘如何撑地住。

　　可我该怎么办？我连出去都是奢望。

　　这天夜里娘把我摇醒，我只记得，她的手一个劲的抖，把东西往我怀里塞，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儿啊，快换上，娘要赌一把，要是被发现了，娘大不了陪你一起死。”

　　“……娘。”

　　我知道了娘的用意，看着手里的罗裙声音有些哽咽，这是庶姐的衣服，参与叛变的几家后院家眷都被关在一处，因为家里就我一个活着的男丁所以也就把我塞进来了，庶母与庶姐发了几天高热，今夜终于熬不住死了。

　　娘亲平日里连死猫死耗子都怕的紧，如今竟敢从死人身上扒衣服，我咬牙发誓一定要出去，要给娘治病，带着娘一起活下去。

　　我躲在角落里把衣服换上，头发散开遮住脸，我不是习武的人又是刚过十六，身量本就比正常男子单薄些，如今又经历了几月的牢狱之灾，更是瘦骨嶙峋，穿上女子的衣服竟也不算奇怪。

　　我和娘找到一个高挑女子的尸体，把我的衣服套在她身上，拿草席子把她掩起来。

　　做完这些娘搂着我对我呢喃道:“孩子啊你一定要活下去，你才十六啊，不能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娘不要你去报仇，也不要你出人头地，娘只要你活着，不要像你爹那样……”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来清点人数。

　　“快点!墨迹什么!动作都麻溜点!”

　　“呜呜呜，儿啊!你怎么就撇下娘先走了呢呜呜呜，儿啊……”

　　几个狱卒长闻声看去，不耐烦的冲那妇人吼道:“哭什么哭!死了什么人晦气死了。”

　　这间牢房里就我一个男丁，刚刚娘喊儿狱卒就没有怀疑:“哦，回大人的话，那是暮宗贤的家眷死的是他孙子，这间牢房里就他一个男的。”

　　狱卒长冷哼一声:“叛臣之子本就罪不容诛!陛下宽宏大赦天下，可惜这畜生罪孽滔天天理难容，老天都要他死能怨谁，来人快拖出去找地方扔了，晦气!”

　　几个狱卒上前，一把推开娘，拖着草席就往外走，娘起身与他们争抢，实则悄悄又将草席往上拉了拉:“不要!你们不要碰我儿子，放开!”

　　“嘿你个老太婆!找死呢!”我们都没想到，混乱中一个狱卒被推搡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狱卒大骂一声一脚踹在了我娘胸口，娘被踹的倒在地上咳出一大口血来，娘之前几次叮嘱我千万不要冲动露馅，但此刻我也顾不上别的了，冲上去护住娘。我不敢出声只是用身体护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