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紫宸殿的窗棂,谢瑶环将验尸录残页与羽林军装备簿并排铺开。
指甲在“神功二年三月”的朱批上压出了白痕,那是先太子监国时留下的旧印。
殿外传来宦官的尖声通传,她迅速卷起帛书,袖口沾了未干的墨迹。
太平公主踏入殿门的刹那,谢瑶环注意到了她新换的玉扣。
那玉色与三日前兵部库房发现的如出一辙。
太平公主“儿臣来得不巧。”
太平的目光扫过案上文书,护甲在案几刮出细响。
武曌抬手示意谢瑶环退至屏风后,铜镜折射,她看见女皇挑开漆盒,取出的竟是扬州案里失踪的盐引。
武则天“听说羽林左营折了十七张弩?”
太平忽然转身,扫落茶盏。
谢瑶环下意识去接,发现盏底沾着黄麻纸屑。
武曌忽然咳嗽起来,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图上划出红色痕迹,正好落在了扬州码头的标记上。
卯时三刻的晨鼓震落残雪,谢瑶环在值房用热毛巾敷着太阳穴。
苏鸾仙掀帘进来,发间木簪挂着霜花。
苏鸾仙“右营的刘肃昨夜溺毙在御沟。”她递来的箭镞还带着血槽里的褐色残留,“左营今早又补了三十张硬弓。”
谢瑶环挑取残留物时,听见窗外羽林军换岗的脚步声比平日多出三成。
大理寺的仵作在申时送来密报。
谢瑶环用镇纸压住被风吹起的窗纸,发现尸格记录上的“虎口茧”变成了“掌心痣”。
她突然推开案卷奔向武库,途中撞见太平府的长史正指挥搬运樟木箱。
箱角露出的靛蓝布条,与那日刘祎之蹀躞带里藏的密函材质相同。
当夜值宿的执戟郎交班时,谢瑶环注意到他们新换的牛皮靴。
靴筒针脚与扬州府兵特供的制式相差几针。更漏滴到戌时,她终于翻出神功元年的批条——墨迹覆盖下的纹印,正是太平公主开府时御赐的私印。
五更鼓响前,谢瑶环将证据分装进三个金匣。
最上层放着从暗格刮下的铁屑,中层是拓印的批文叠影,底层却只压了片枯叶——那是在刘肃溺毙处捡到的银杏叶。
苏鸾仙提着宫灯进来,她正用茶汤洗眼睛,官服下摆全是烛油灼出的细洞。
紫宸殿前的汉白玉阶结了薄冰。
谢瑶环捧着金匣跌倒的瞬间,看见转角处的金吾卫。
那卫兵臂甲内侧,赫然露出扬州私铸兵器特有的花纹。
女皇在香炉前转身,炉灰里隐约可见尚未燃尽的“东宫”二字残笔。
武则天“查左营箭镞。”
武曌将暖炉塞进她手里时,指甲划过几道浅痕。
谢瑶环退出殿外才读懂,那是扬州案死亡人数的暗记。
苏鸾仙苏鸾仙在永巷拦住她,袖中掏出半块兵符:“今早从刘肃宅邸搜出的。”
日晷指向巳时,谢瑶环在武库地窖发现三十五张强弩。
登记簿上的朱印被虫蛀穿,露出底下太平公主府的紫钤。
当她掀开最后一口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的箭杆上,全都刻着先太子的小字。
暮鼓声中,谢瑶环在案几上拼凑着残页。
忽然盯着烛焰——验尸录缺失的那页,分明是被护甲撕扯的痕迹。
苏鸾仙吹灭蜡烛的瞬间,窗外闪过金丝雀羽的光泽,那是太平公主身边侍女独有的头饰。
苏鸾仙“陛下早就见过这些。”
苏鸾仙递来的茶汤里沉着扬州贡菊。
谢瑶环想起晨间女皇把玩的刀,刀柄缠着与盐引相同的青丝线。
她突然冲向档案库,在落灰的架顶找到神功二年的军报——边角处有个红指印,尺寸与太平公主昨日留在案几上的一般无二。
子时的更漏格外响。
谢瑶环用热帕子擦脸时,发现帕子上的木兰香与武曌今日衣襟上的熏香一样。
案头金匣底层突然传来轻响,那片枯叶不知何时已碎成齑粉,现出底下完整的指纹。
晨光再次漫过窗棂时,谢瑶环官帽下的碎发已被汗水浸透。
她盯着武库新送来的箭簇登记册,突然用指甲刮开“贞观”年号的题款——墨色下藏着“显庆”二字,那是先太子第一次监国的年份。
紫宸殿门开启的刹那。
太平公主的环佩声在廊下响起时,谢瑶环正将东宫旧印的拓本呈上。
女皇忽然用挑开灯芯,爆开的灯花中,她看清刀柄刻着与扬州盐引相同的编号。
殿外传来金吾卫更换佩刀的铿锵声,新刀的吞口处,全都铸着扬州匠坊独有的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