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鼓未响透,谢瑶环早已立在紫宸殿外。
雨丝斜侵石阶,她将奏章往怀里掖了掖,铜符硌在肋骨上生疼。
昨夜与苏鸾仙核对羽林军装备簿时,发现永昌元年那批弩机竟与扬州私铸的形制相同,连磨损处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更蹊跷的是,调拨文书上赫然盖着当年尚方署的旧印——那印信早在季年前就因改制废止了。
殿门开阖带出的风扑在脸上,武曌正在批阅奏疏,朱笔悬在《请增羽林军冬衣绢帛》的折子上方。
谢瑶环跪坐案前,将鱼袋残页与装备簿并排铺开。
武则天女帝的指尖在“右营”二字上顿了顿,突然用笔杆挑起她的下巴:“小瑶环,朕让你查三日,你倒连几个时辰都不肯等。”
那笔尖朱砂未干,在她领口蹭出半道红痕。
谢瑶环“陛下请看永昌元年腊月的记录。”
谢瑶环谢瑶环向前膝行半步,“这批弩机本该从并州官坊调拨,实际却与扬州私铸的...”
话未说完,外间传来太平公主求见的通传。
武则天武曌反手合上装备簿,残页夹在指间簌簌作响:“太平近来常去右营校场?”
谢瑶环一怔——这细节她尚未查到。
太平公主进殿时带着马鞭的腥气,金泥裙裾扫过谢瑶环的手背。
女帝忽然说起新贡的荔枝,太平便笑着凑近冰鉴去剥,鲜红汁水染了十指。
谢瑶环注意到她腰间蹀躞带的铜扣,与刘祎之那条竟是同款错金纹。
武曌忽然将残页掷入香炉,火舌窜起的瞬间,太平的惊呼与谢瑶环倒抽的冷气重叠在一起。
武则天“右营的事,朕自有计较。”
武则天女帝用银签拨弄灰烬,火星溅在谢瑶环的袍角,“你且去查查左营的箭镞——三年前那批淬火的。”
谢瑶环叩首时,瞥见太平正用染红的指甲在冰鉴上画圈,水痕蜿蜒如血。
出殿时晨光刺破云层,苏鸾仙提着药箱候在廊下。
苏鸾仙见她面色苍白,立即掐住她虎口低声道:“羽林军左营都尉是崔玄暐旧部,他当年...”
话被整齐的靴声打断。
右营士兵正列队经过丹凤门,为首者扛的陌刀寒光凛凛——那分明是扬州私铸的制式。
值房里,谢瑶环将线索重新誊在桑皮纸上。
苏鸾仙苏鸾仙忽然按住她颤抖的手腕:“你闻出来没有?太平公主袖口熏的降真香,和郑女史验尸录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鼓声,早朝时辰已到。
谢瑶环猛地站起,铜符从怀中滑落在地——那上面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划痕。
朝堂上裴谈正在奏报漕运事务,谢瑶环却盯着殿角承尘的阴影。
昨夜翻阅旧档时,她发现永昌元年曾有十二架弩机报损,但装备簿上却显示右营同期新增十五架。
而那缺失的三架,恰与扬州案里失踪的数目吻合。
#武则天“谢御史。”
武则天武曌的声音将她惊醒,“羽林军的冬衣,你怎么看?”
满朝文武的视线突然压来。
谢瑶环出列时踩到自己袍角,踉跄间袖中桑皮纸滑出半截。
谢瑶环她索性高举奏章:“臣要弹劾羽林军右营监军刘肃!”殿中霎时一片死寂,刘祎之的笏板当啷落地。
举证时,她刻意略过太平公主的细节,只将弩机图谱与扬州证物并呈。
刘肃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尖利,直到武曌摔碎茶盏。
瓷片迸溅中,女帝命上官婉儿取来密匣,取出的竟是谢瑶环昨夜封存的旧档副本。
退朝时细雨又起,谢瑶环在廊下被太平拦住。
太平公主公主的护甲刮过她腰间蹀躞带:“谢御史好利的牙口,可惜...”
话未说完,上官婉儿撑着青伞走来,伞沿水珠滴在太平手背上。
太平公主三人僵立片刻,太平突然轻笑出声:“差点忘了,母皇让你申时去验左营箭镞。”
箭库阴冷,谢瑶环呵出的白气在铁器上凝霜。
苏鸾仙用银针刮拭箭镞,突然“咦”了一声:“这淬火纹路...”话音未落,库外传来整齐的跪拜声。
武曌独自走进来,指尖抚过箭架时沾了层黑灰。
武则天女帝突然掰断一支箭,断面露出诡异的蓝纹:“小瑶环,你可知淬火用的人尿,和寻常尿液气味不同?”
暮鼓响彻皇城时,谢瑶环终于拼出真相:私铸兵器确经太平府上过手,但最终批文盖的却是已废止的东宫印。
回值房的路上,她遇见上官婉儿捧着批红的奏章匆匆而行。
苏鸾仙当夜暴雨倾盆,谢瑶环在灯下重写奏章。苏鸾仙突然夺过笔:“你还没明白?陛下早知太平公主牵涉其中,让你查左营是为...”
窗外闪电劈过,照亮院中持戟的羽林军黑影——他们头盔下的面容。
晨光初现时,武曌在贞观殿召见她。
女帝案头摆着两枚印信,一枚东宫旧印,一枚尚方废印。
谢瑶环正要开口,忽见上官婉儿捧着鱼袋进来——那正是刘祎之的,但此刻袋中装着半片烧焦的纸,隐约可见“东宫”二字。
武则天“匕首入鞘吧。”
武则天武曌用印信压住那残片,“太平不过替人保管了些物件。”
谢瑶环突然想起昨日在箭库,女帝抚过箭架的手势,分明是在数兵器数量。
谢瑶环她终于跪下:“臣请彻查东宫旧属。”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太平公主求见的急促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