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

申公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墨玉瓶，蟠桃纹路早已被岁月磨平，却仍能感受到当年师尊系瓶时，剑穗流苏扫过手背的触感。

那是他结丹之日，师尊亲手将玉瓶系在他剑上，说此丹可救他性命。三百年间，多少次生死关头他都未曾动用，却在看见太乙嘴角渗血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启了封。

玉瓶空了，剑穗却还在腰间轻晃。申公豹想起太乙方才咽下丹药时滚动的喉结，想起那人唇边沾着的丹砂，想起他故作轻松地说"师尊倒是疼你"。剑修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玉瓶在掌心印出浅浅的纹路。

他忽然记起，百年前自己渡劫失败那日，太乙也是这般，将珍藏的护心镜塞进他怀里，转身就去引开了天雷。

"师弟这是心疼了？"太乙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戏谑，却掩不住气息的虚弱。申公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太乙腕间，真气不自觉地往他经脉里渡。

这姿势太过亲密，他触电般缩回手，却瞥见太乙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替他挡劫时留下的。

剑穗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申公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他向来冷静自持，此刻却心乱如麻。

太乙总是这样，明明伤得最重，却还要强撑着说笑。就像现在，明明经脉受损严重，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调侃他。

"我..."申公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责备他太过拼命？还是感谢他舍命相救？话到嘴边，却成了硬邦邦的一句："师兄若是再这般不顾性命，我便..."

"便如何？"太乙忽然凑近，带着丹药清香的气息拂过申公豹耳畔，"把我关在洞府里，日日守着？"

申公豹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山壁。太乙却已经退回原处，捂着胸口低低地咳，指缝间渗出些许血色。

申公豹的手比意识更快，已经扶住了太乙摇摇欲坠的身子。

"别动。"申公豹的声音有些哑。他一手扶着太乙的肩，一手抵在他后心，精纯的真气缓缓渡入。太乙的体温透过单薄的青衫传来，烫得他指尖发颤。

这人总是这样，明明伤得最重，却还要强撑着说笑。

剑穗的流苏垂在太乙肩头，随着真气的流转轻轻晃动。申公豹忽然想起，那日渡劫失败，太乙背着他走过十里山路时，剑穗也是这样在他眼前晃。当时他意识模糊，只记得太乙说："别怕，有师兄在。"

此刻，太乙靠在他肩上，呼吸渐渐平稳。申公豹的手无意识地抚上他散落的长发，却在触及的瞬间惊醒般收回。他在做什么？这人是他师兄，是他最敬重也最...不敢靠近的人。

"师弟..."太乙忽然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认真，"那丹药，很甜。"

申公豹浑身一僵，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炸开。他猛地起身，剑穗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师兄既然无碍，我们该启程了。"

太乙看着那人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摸了摸黑色的剑穗，轻声呢喃："傻瓜，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