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叶辰抱着苏婉儿的残魂下坠，白发在虚无中散如星河。他腕间的木雕项链正在崩解，每一块碎片都映出前九十八次轮回的终局——有时他成了灭世魔尊，有时化作天道傀儡，最惨烈的那次，他在苏婉儿腹中种下母体之种后自焚而亡。
“这次……会不同。”他咬破舌尖，将精血点在苏婉儿眉心。残魂化作流光没入弑神刀，刀身浮现的血色纹路，竟与母体核心的血管走向完全一致。
（一）往生海
坠落终止于一片银色海洋。海水是凝固的记忆，每朵浪花都是一个轮回片段。叶辰涉水而行，脚下不时浮现熟悉的面孔：林轩在血雨中大笑，玄霄被锁链贯穿咽喉，慕玄风捧着母体肉瘤跪拜……
“第九十九位逆命者。”海面升起王座，座上人戴着与叶辰相同的修罗面具，“我是你的第一次轮回。”
面具人抬手掀起惊涛。浪尖上站着九十八个叶辰——黑衣魔尊执骨杖，白衣剑仙托玉鼎，更有甚者已与母体触须融为一体。他们同时开口，声如万雷轰鸣：“放弃吧，结局早已注定。”
弑神刀震颤欲飞，叶辰却松开了手。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金色光团——那是苏婉儿的残魂。
“你们弄错了一件事。”他踏浪前行，每一步都踩碎一个轮回幻影，“我不是来寻求胜利的……”金色光团骤然膨胀，竟将银海染成琥珀色，“我是来终结轮回的！”
（二）断轮回
海天倒转，叶辰坠入自己的初生记忆。这次他看清了：所谓“平凡村庄”，其实是母体培育逆命者的苗圃；所谓“苍穹印现世”，不过是触须将种子植入他丹田的仪式。
“叶辰哥哥！”童年苏婉儿跑来，手中野花却突然变成蠕动的触手。叶辰并指斩断幻象，在女孩化为黑雾前，一滴泪落入掌心。
往生海开始崩塌。九十八个轮回化身尖啸着扑来，却在触及泪光的瞬间灰飞烟灭。叶辰抓住最后一块记忆碎片，看到了母体诞生的真相——
洪荒之初，九重天本是完整世界。一群修士为求永生，将亿万生灵炼成“天道”。但新生的天道很快失控，它吞噬创造者，演化成母体，又将历史裁剪成轮回剧场，不断培育逆命者作为养料。
“原来所谓宿命，不过是败犬的哀嚎。”叶辰捏碎碎片。弑神刀感应到主人明悟，竟将银海之水尽数吸入刀身！
虚空深处传来母体的尖啸。叶辰举刀指天，刀气纵横三万里：“今日，我以九十九世轮回为祭……”琥珀色刀光中浮现所有逝者的面容，“请诸位借我一剑！”
（三）万魂剑
玄天城废墟上，十万修士枯骨突然站起。他们的眼窝燃起金色魂火，锈蚀的刀剑自动飞向虚空。青云宗遗址，林青崖的残剑破土而出；葬仙谷深处，玄霄的惊鸿剑魄重聚锋芒……九重天所有兵器汇聚成星河，在弑神刀指引下刺向同一处虚空节点。
母体真身终于显现——那是团不断增殖的肉山，表面布满哭泣的人脸。剑气长河贯穿肉山的刹那，叶辰听到了苏婉儿的声音：“刺它的眼睛！”
肉山顶部裂开巨口，一颗琥珀色竖瞳浮现。叶辰福至心灵，将弑神刀刺入自己心口，蘸着金色魂血斩出最后一刀！
“不——”竖瞳炸裂成血雨。母体肉山急速枯萎，那些被吞噬的魂魄化作流光，在虚空绘出绚烂极光。
叶辰坠向破碎的九重天。他手中的弑神刀正在消散，连同关于轮回的记忆一起模糊。最后时刻，他看见苏婉儿的残魂从刀身飞出，轻轻吻在他额头。
“下次重逢，别再认错我啦。”她的笑靥如三百年前纯净。
（四）新纪元
三百年后，苍梧山下。
牧童叶小安躺在草地上打盹，突然被一块坠落的木雕砸中脑袋。他捡起木雕，发现是个粗糙的女子雕像，背面刻着“苏婉儿”三字。
“怪事，天上掉木雕？”他挠挠头，忽然发现远处有个白衣少女正在溪边浣纱。那少女的侧脸，竟与木雕一模一样。
溪水倒映着晴朗天空，那里曾悬挂九重天幕。如今只剩湛蓝如洗，偶尔有修士御剑掠过，衣襟上绣的不再是宗门图腾，而是一枚断裂的锁链徽记。
云端之上，新任巡天阁主林青崖放下窥天镜，对身旁的青铜手臂老者笑道：“看来这一世，他能做个普通人。”
老者正擦拭一柄生锈铁剑，闻言抬头：“您确定不告诉他真相？毕竟母体只是重伤沉眠……”
“嘘。”林青崖指尖亮起剑芒，在云层绘出叶小安与苏婉儿相遇的画面，“有些战争，需要遗忘才能胜利。”
他的袖中滑落半块玉佩，上面刻着第九十九次轮回的终局预言。最后一行小字正在消退：
**“逆命者叶辰，于新历元年斩天道，断轮回，其魂散入众生海。”**
风起时，玉佩化为齑粉。而在苍梧山脚的溪畔，叶小安正红着脸将木雕递给少女：“姑娘，这……这好像是你丢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