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帕落地惊起满堂抽气。马文才突然低笑出声,金冠垂珠撞出凌乱的响。他弯腰拾起盖头,指腹抚过并蒂莲纹路:"你要的,我都给。"红绸逶迤着拖过青石砖,他牵着同心结走得极慢,仿佛要把这一生都走完。
两人一红一白正式拜天地高堂,祝英台心中悲戚却无可奈何,马文才如愿以偿却依旧心如刀绞。
“一拜天地——”
烛光摇曳时,马文才左眼会泛起琥珀色。那是十五岁猎虎被毒血溅伤的异变,如今倒成了情动时的征兆。金冠压着眉心的红珊瑚坠子随呼吸轻颤,像随时要滴落心头血,偏那薄唇总抿成一条无情线。
颈侧蜿蜒的银链没入交领深处,坠着半枚烧焦的蝴蝶簪。当他俯身拾起祝英台遗落的杏花,织锦大氅扫过青砖,方才惊觉这具华丽皮囊里,囚着个早被相思蛀空的魂。
阿鸢看着马文才痴痴地发愣,这个大哥哥好漂亮,就是有些冷,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寒意。
“主人,新娘不应该穿红色的嫁衣吗?她怎么一身白衣啊,还有她提的那三个条件是什么意思?还有啊,这个大哥哥好漂亮,就比主人差那么一点点。”
关钟鹏笑了笑:“不愧是传说里的英台哭坟,比电视剧里演的还有意思。不知道不给马文才那个蛊虫,她会不会变成蝴蝶?”
“主人?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阿鸢一个字也听不懂。”阿鸢抬着疑惑的小脑袋望着关钟鹏。
“你觉得那个大哥哥好看呐,那你就错了,他就是个偏执狂是个疯子,以后嫁人别光看脸知道了吗?”
“那不是主人的朋友吗?主人怎么这么说他?”
“不论情义论人品,你家主人就是喜欢这么客观看待问题,小阿鸢,你的那一大串问题自己慢慢想吧!”
暮色浸透西窗时,马文才推开了东厢房门。祝英台正对着铜镜卸妆,菱花镜里映出他手中捧着的紫檀木盒。
"初七的祭品备好了。"他打开木盒,线香旁躺着对青玉酒盏,"这是...他当年在书院用的。"烛火哔剥一声,祝英台猛地转身,她抓起酒盏要砸,却在看见盏底刻着的"梁"字时僵住身形。
马文才垂眸望着她颤抖的肩:"后园海棠树下埋着去岁新酿的梨花白,你最爱的。"他突然伸手按住心口,那里藏着她大婚当日刺入的银簪旧伤,"英台,我从来...争不过死人。我不能成全你,但我也不想你不开心,只要你开心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我这一生娶到你我死而无憾。"
夜风卷着纸灰在庭院盘旋,祝英台跪在火盆前烧完最后一叠金箔。马文才站在廊下看她把脸埋进掌心里哭,素衣广袖浸透了香灰。他想起那日暴雨中她回头望来的眼神——像淬毒的匕首,又像将熄的炭火。
三更梆子响时,龙凤烛已经淌了满桌血泪。祝英台和衣躺在鸳鸯锦被上,眼角还凝着泪珠。马文才轻轻摘下她发间绒花,白玉似的脸颊映着烛光,让他想起书院初见时,那个躲在杏花影里偷读《齐民要术》的"祝贤弟"。
"你总说我强求。"他吹灭最后一支喜烛,黑暗里传来极轻的叹息,"可若不强求,我连望着你背影的资格都没有。"
月光漫过窗棂,在青砖地上铺开霜色。马文才靠着拔步床围板阖上眼睛,梦里仍是那年春深,杏花如雪落满她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