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过了好多年,马文才和祝英台依旧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始终没有成为夫妻。祝英台依旧爱着梁山伯,这一生都不会变,但是她有了一个好的伙伴,民间说书先生将他们行侠仗义巧断奇案的事迹变成话本,流传世间。
……
窗棂外,细雨如诉,将满院残荷敲打得簌簌作响。祝英台拢了拢马文才肩头的锦被,指尖触到他嶙峋的肩胛骨,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英台,我一直存着私心,没有和你和离,你怨我吗?”马文才的声音像秋风卷着枯叶,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打着旋。他浑浊的眼睛望着帐顶褪色的并蒂莲纹样,那是成婚时她亲手绣的,如今金线早已黯淡。
祝英台将他苍老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掌心的薄茧蹭过皮肤,带着经年累月的温度。“这漫长的一生有你的陪伴,我感到很幸福。”她忽然想起那年寒冬,自己执意要去梁山伯坟前祭拜,马文才便带着护卫守在风雪里整整三日;想起他悄悄命人修缮破旧的尼庵,只为她能安心礼佛;想起他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只为保下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祝氏族人。
马文才嘴角弯起一抹笑意,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月白色的枕巾上,像开败的红梅。祝英台慌忙去扶他,腕间银镯相碰发出清响,这声音竟与那年他将镯子套在她腕上时一般清脆。
“别说了,好好休息,我一直在!”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伸手去擦他唇边的血渍。
马文才却固执地摇头,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轻笑。窗棂漏进的光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恍惚间竟像是年轻时那个倔强的少年。“咳咳……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提和离之事吗?”他忽然握紧她的手,那力道虚弱却坚定,“我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我那时想着……只有我们一直都是夫妻,到百年之后我才有资格和你死同穴。”
祝英台的泪水砸在他手背上,晕开一片水痕。她想起他们曾在月老祠前驻足,他望着神像喃喃自语:“若真有轮回,下一世我定要早早找到你。”那时她只当是戏言,此刻却见他眼底翻涌着比当年更炽热的执念。
“下一辈子……”马文才的声音越来越轻,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脸上,“我一定要早早找到你……”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时,他的手突然松了。祝英台将脸埋进他尚有余温的颈间,听见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与当年梁山伯坟前的雨声重叠在一起。
三日后,马府白幡如雪。人们惊讶地发现,灵堂供桌上除了马家先祖牌位,还并排摆着“马公文才之妻祝氏英台”的灵位。出殡那日,两具棺椁缓缓落入同一座墓穴,就像那年他们隔着花轿红绸,终于在黄泉路上,执手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