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望着关钟鹏,那张本就堆满横肉的胖脸此刻挤成了一团,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局促。他圆乎乎的手指在袖摆下反复搓着,指节被捏得发白,才嗫嚅着开口:“关先生,是我……高衙内啊。”
关钟鹏垂眸打量着他,强压着嘴角那股想笑的冲动——不过数月未见,这高衙内竟胖得几乎认不出来了,原本还算周正的轮廓被肥肉撑得变了形,连脖颈都快埋进了宽厚的肩背里。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原来是高公子,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高衙内慌忙摆手,肥硕的手腕带动着袖子晃出一阵风:“不敢不敢!哪敢指教……是我爹,他听闻关先生近来时常熬夜忙碌,总不爱惜身子,特意让我来……来关怀先生一二。”
他说着,飞快给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连忙上前,捧着个乌木食盒躬身呈上。关钟鹏瞥了眼食盒里露出的参须、鹿茸,还有几样用油纸包着的滋补药材,心中顿时了然——自己近来出入翠玉楼太频繁了。
不知从何时起,高俅对他的态度早已变了。从前是利益纠缠的合作,如今竟生出几分江湖儿女的情谊来。这份关心虽来得唐突,却带着不加掩饰的真切,关钟鹏心头微动,颔首道:“高公子的心意,关某收下了。劳烦转告高大人,多谢他挂怀,关某自会保重。”
“这便好,这便好!”高衙内如蒙大赦,连忙作揖,扭着圆滚滚的身子,迈着小碎步转身离去,宽大的衣袍随着动作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微的尘土。
夜幕降临时,关钟鹏还是去了翠玉楼。只是这次他换了身不起眼的青布短打,借着暮色翻墙而入,像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后院。
黛眉的房里还亮着灯,隐约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关钟鹏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跃上房梁,稳稳地伏在椽子上。他掀开窗棂一角,目光穿过朦胧的纱帐,看着房内景象——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正捏着黛眉的下巴,嘴里说着些污言秽语,而黛眉只是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情绪,仿佛一具精致却无魂的木偶。
关钟鹏指尖扣着瓦片,指节泛白。他知道,这是翠玉楼里女子的常态,是她们逃不开的宿命。他本不该管,也管不了,可胸腔里那股躁动却越来越烈。
忽然,那老头不知从哪里摸出条皮鞭,“啪”地一声抽在黛眉肩头。黛眉猛地一颤,秀眉蹙起,唇瓣被死死咬住,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就是这一下,彻底压垮了关钟鹏的克制。
他屈指一弹,瓦片带着破空声直飞而下,正拍在老头后脑勺上。老头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黛眉惊得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关钟鹏翻身落地,袍角带起一阵风,他探了探老头的鼻息,淡淡道:“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黛眉慌忙伸手去拉衣襟,指尖都在发抖。关钟鹏立刻转开视线,望着墙角那盆开得正艳的月季,直到听见衣衫窸窣声停了,才缓缓回头。
“抱歉,不是故意打扰。”他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只是这老东西太欠揍,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