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依旧沉默,指尖绞着衣袖。自打踏入这翠玉楼,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皮肉之苦、折辱之耻,早已是家常便饭。可被人撞见这般狼狈,尤其是被关钟鹏撞见,她还是觉得脸颊发烫,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关钟鹏自顾自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倒茶,手腕却被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按住。黛眉垂着眼,声音轻得像羽毛:“茶凉了,我去换壶新的。”
“不必。”关钟鹏抽回手,将凉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目光落在她脸上,“天热,就爱这口凉的。”
茶水入喉,凉意却没压下心头的沉郁。他望着黛眉,那双曾流转过水光的眸子此刻像蒙了层灰,黯淡得看不到半点生机,仿佛连风都吹不起一丝波澜。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找你麻烦,今晚安心休息。”关钟鹏起身辞别黛眉。
黛眉并不害怕这个老头找她麻烦,顶多挨一顿打,她已经习惯了。
关钟鹏让时迁去这个老头家里偷来了一些东西,随后又将搜集来的东西连夜送去了太尉府。
高俅硬生生又白捡了一个功劳。
第二天一早,那老头还没从昏迷中醒透,就被几名凶神恶煞的官兵粗暴地拖下床榻。他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地在地上挣扎,嘴里含混地骂着,直到冰冷的铁链锁上脚踝,才惊得魂飞魄散。
“你们是何人?知不知道我是谁?”老头嘶吼着,试图搬出往日的体面,却被一名小校狠狠踹在膝弯,“啪”地跪在了青砖地上。
“镇南侯府的幕僚?”小校抖着手里的卷宗,冷笑一声,“勾结盐枭私贩官盐,还敢在翠玉楼逞凶?高太尉早已将你罪证呈给陛下,此刻抄家的队伍怕是已经抄到你家祖坟了!”
老头霎时面如死灰,瘫在地上再发不出半点声响。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在青楼里动了根鞭子,竟会引来抄家问斩的祸事。
消息传到翠玉楼时,黛眉正在窗前擦拭铜镜。香玉踩着碎步闯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黛眉姑娘,您听说了吗?昨儿那个糟老头子,被高太尉拿下了!听说啊,是关先生在太尉跟前说了句话呢!”
黛眉握着帕子的手顿了顿,铜镜里映出她平静无波的脸。在红尘中最不能动的东西就是感情。那里面的苦楚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的。
正怔忡间,窗外飘来一片梧桐叶,落在窗台上。黛眉伸手拾起,叶脉间还带着夏日的温热。她忽然想起昨夜关钟鹏离去时的背影,墨色衣袍扫过门槛,留下一句淡淡的“安心歇着”,原来不是随口说说。可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高俅得到了皇帝的赞赏,以后升职加薪那肯定是少不了的,他为此特地请来了关钟鹏一起喝酒,感谢他送来的功劳。
“还以为先生耽于美色,没想到先生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高俅端起酒杯,眼底闪着精明的笑意,与关钟鹏碰了个满杯,“那老东西勾结盐枭多年,朝中多少人想动他都找不到实证,倒是让先生不声不响就端了他的老巢,高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