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好，这便好。"香玉连连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可她没再多说，只望着桌上跳跃的烛火出神。过了半晌，才听见极轻的声音从她唇齿间漏出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其实啊...这世上哪有什么可信的人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几乎融进烛火的噼啪声里，"都是过眼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黛眉忽然仔细打量起香玉。她今儿穿了件藕荷色的软缎衣裳，领口绣着极小的缠枝莲，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方才还带着关切的脸上，此刻竟浮着三分恍惚的甜蜜，像想起了什么陈年的好事；可那甜蜜底下，又压着七分化不开的惨痛，像是被钝刀子割着心口。她那双平日里顾盼生辉的妙目明明对着自己，焦点却飘得老远，仿佛穿透了这雕花窗棂，穿透了翠玉楼的飞檐翘角，落在千里之外的某个故人身上。
烛火忽然跳了一下，将香玉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的，像个说不出心事的魂灵。
……
关钟鹏再次踏入翠玉楼的时候，花了大价钱约黛眉出去走走。翠玉楼的管事接了钱满脸堆笑着让黛眉赶紧跟着关钟鹏出去。只不过，黛眉也不是哪里都能去的，管事的还派了两个人跟着。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碾出轱辘声，黛眉坐在关钟鹏身侧，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角。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她瞥见街角卖糖画的老汉，忽然轻声道："关先生约我出来，总不是为了看这街景吧？"
关钟鹏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推到她面前："上次听你说喜欢南珠，托人从广州带了些。"
黛眉没接，反而看向车外亦步亦趋跟着的两个汉子，嘴角弯出抹凉薄的笑："关先生费心了，只是这翠玉楼的规矩，我带不走任何东西。"
马车忽然停在一处僻静的茶寮外。关钟鹏掀帘下车，回头时目光沉了沉："让他们在这儿等着。"管事派来的人面露难色，他又补了句，"出了事我担着，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是守在了茶寮门口。黛眉跟着他走进竹棚，刚坐下就见他从怀里掏出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名字，黛眉扫了一眼心中立刻斥满不安的情绪。
"公主可识得名单上的人？"关钟鹏的声音慵懒随意地问。
黛眉端茶杯的手顿了顿，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她抬眼时，鬓边的珠花晃了晃："关先生说的是谁？还有这名单上的名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关钟鹏听后也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公主说笑了。这名单上的人，上个月还在城郊别院与公主赏过菊，怎么转眼就成了‘一个都不认识’？”
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射向黛眉：“还是说，公主觉得，把那些人藏进寺庙，披上僧袍，就能瞒过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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