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太阳总带着股虚暖,天地间仍是连片的冰天雪地,寒意浸得人骨头缝都发紧。阿塔潘本就日日待在屋里,这会儿刚踏出门,一阵冷风卷着雪粒子扑过来,他当即打了个寒颤,肩头不自觉地缩了缩。
“要不还是算了?”关钟鹏开口时,语气里藏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方才他心里是存了点情绪的——邀阿塔潘出来,其实是想看看他是否真到了见不得人的地步。他原以为会被干脆拒绝,没料到阿塔潘竟点了头,只是那勉强的神情,像块小石子硌在他心上。
可这会儿冷风一吹,那点情绪早散了,只剩悔意往上涌。阿塔潘的伤还没好透,身子虚得很,打小又是被捧着长大的娇性子,哪禁得住这北方的刺骨冷?他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几乎要伸手把人往回护。
“关哥,我没事。”阿塔潘望着远处的天际,声音轻得像被风裹着,“好久没见外面的天了,真好……像又活过来了似的。”
关钟鹏比他高半个头,目光落下去时,正好撞见他眼底藏着的那点忧伤,像融在雪水里的月光,软得发涩。
“关哥,我是不是耽误你太长时间了?”阿塔潘忽然偏过头,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退让,“我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这话像根细针,一下扎得关钟鹏心头发紧,满是愧疚。从前的阿塔潘哪里是这般模样?那时他是旁人眼里“老谋深算”的小王子,精明得让关钟鹏都暗自忌惮——他从没遇过比自己更会盘算的人,直到碰见阿塔潘,才觉自己那点心思根本不够看。也正因如此,他那时总刻意疏远,生怕不小心掉进对方的圈套。
可现在呢?阿塔潘虽落魄了,骨子里的通透半点没减。自己方才那点试探的“小邪恶”,定是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关钟鹏立刻抛掉那些杂绪,语气沉得格外真诚:“怎么会?带你出来,一是今天天确实好,二是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到时候你若还不敢独自出来,怎么跟我一起回去?”
阿塔潘的眼帘轻轻垂下去,声音压得更低:“关哥会一直带着我吗?”
关钟鹏没再犹豫,伸手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笃定:“当然。别怕,以后我都陪着你。”
两人在雪地里走了许久,后来见阿塔潘脚步慢了,关钟鹏干脆蹲下身,把人稳稳背在背上。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对一个人这般上心——从前做事,他向来只讲利益等价交换,温柔底色下藏着刻进骨子里的冷漠。可这一刻,他心甘情愿卸下所有防备,把真心捧了出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冰封的世界忽然裂开一道缝,暖融融的光涌进来——就像今天这轮太阳,不烈,却把暖意渗进了心里。
阿塔潘趴在关钟鹏背上,脸颊贴着他温热的颈窝,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雪后松枝气息。风还在吹,却好像被关钟鹏宽厚的肩背挡去了大半,只剩细碎的凉意拂过耳尖。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攥住关钟鹏胸前的衣襟,指尖能触到布料下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比冬日里的暖炉更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