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萧府只有这一处偏院无人问津。
一声婴儿的啼哭瞬间让唯一的佣人喜极而泣。
顾不得看上一眼孩子,佣人告诫接生婆婆好生照顾屋内的妇人,便赶着月黑风高跑出偏院,向主院的方向赶去。
今夜是萧老爷的三十寿辰宴。
整个主院灯火通明,宾客来往,络绎不绝。
“老爷!老爷!乔娘子生了!是位少爷!”
嘈杂的叫喊声与寿辰宴喜气洋洋的气氛格格不入。
主座的萧老爷脸色阴沉得很。
碍于宾客的面子却也无法发作。
萧老爷挥了挥手,叫身后的管家去处理。
管家笑得满面红光,从袖子里掏出了锭银元宝,叫佣人回偏院等着老爷去。
那晚佣人高兴地走在回偏院的路上,正想着乔夫人终于苦尽甘来,就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最幸福的时刻。
乔娘子唯一的佣人没了。
银元宝或许被路过的佣人拿了去。
总之萧府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个佣人了。
接生婆婆瞧这位娘子可怜,便叫来自己的闺女帮忙。
偏院也没什么不好,老爷不来,佣人没有,有个破门可以叫接生婆婆的闺女偷着进来照顾照顾乔娘子。
乔娘子就抱着怀里的儿子一日一日地这么熬着。
听说后来老爷气消了就叫管家来传了个话。
萧家这一辈是澜字辈,萧老爷不希望这个庶子有什么越俎代庖的夺位想法,想叫他最好就这么清静地过一辈子,萧府还能把他当个人养,就这么随便取了个清字。
也好,君子讲究四从六清,正好孩子行六,六清也不错,像个君子的名字,乔娘子就这样安慰着自己。
不受宠不要紧,她还有孩子。
有孩子她就能活着。
孩子一天天长大,乔娘子没人伺候也能自理。
这对母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活着。
本来就应该这么平平淡淡地活到死的。
直到一天一个人闯进了偏院。
趾高气昂地抢走了乔娘子送给孩子编的草人儿。
孩子气不过,追到了主院都没抢回来。
萧澜绪跑进主院后也没想给他机会再抢回去,但看到树后渐近的身影,他突然停住。
孩子一把抓住机会抢回了草人儿。
刚想要庆祝却感受到一股目光。
他发誓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眼神。
那个人看他就像在看一条狗一样,根本不是看待儿子的眼神。
看待儿子的眼神应该是像娘亲那样温柔似水的。
乔娘子黄昏醒后在偏院找遍了孩子都没看见踪影。
一路跌跌撞撞疯魔了一般闯到了主院,看到被吊起来的孩子和满脸冷漠的萧老爷彻底绝望了。
乔娘子不停地磕头谢罪。
乔老爷转身而走。
管家依旧笑的得体,但这笑容在乔娘子眼中却如地府的恶鬼。
管家给了她两条路,一个是自己死,孩子扔回偏院自生自灭,另一个是孩子死,自己滚回偏院。
谁叫她儿子抢了嫡长子的玩意儿呢。
乔娘子磕得满头红肿,叫喊着答应他们,快放孩子下来。
管家蔑视一笑,扔给了她一根绳子,给已经吊得不成样子的孩子放了下来。
乔娘子抓起绳子抱着孩子跑回了偏院。
她知道,自己如果吊在主院,老爷会继续迁怒于孩子。
乔娘子最后看了一眼孩子,心中一横,踢走了脚下的石头,就这么吊死在困了她一生的地方。
第二日孩子从熟悉的床上醒了,嘴里不停得喊着“娘亲我疼”。
叫了数十声后,孩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不顾身上的伤痛,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子看到了乔娘子已经发白的面孔。
寒冬腊月,雪落眉头。
萧澜清的娘亲没了。
破门进来个身影,提着破旧的食盒走进来正说着什么“乔娘,今天我娘多做了点排骨……”
萧澜清抱着她的腿痛声大哭,“呜呜呜齐姨……娘……娘亲没了……啊……”
齐姨就是那接生婆婆的闺女。
天寒地冻,两个人相拥而泣。
天上的雪怎么看都像是冷漠的样子。
萧澜清再也不喜欢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