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登上那个位置其实没花多少力气,经过多年的积攒,祂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畅通无阻地来到周皇宫。
那是一个雨天,雨点淅淅沥沥,水雾模糊了宫殿的边界,秦走进明堂,心中暗叹,这宫殿如今都败落成什么样子了,墙根生满了杂草,墙面爬上了霉斑,谁能想到这曾是周处理过政务的地方……
祂越想越远。
不知那小孩儿会藏在哪里了……
瓷躲在皇宫的一间偏僻院落,暗暗祈祷自己不会被发现,但事与愿讳,院外很快就响起了秦的声音。
"不要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瓷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秦于是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跨进门内,一眼就瞧见了躲在桌子底下的瓷,祂于是走上前,一把揪住瓷的后领,将瓷拎到了明堂。
"放开我!"瓷挣扎着,可祂现在甚至还没秦的腿高,自然是挣脱不开的。
秦感觉自己抓着瓷就像是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祂心里烦躁的紧,于是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威胁起来。
"你再动我就把你脑袋*下来!"
这"鱼"顿了顿,更剧烈的挣扎起来,边挣扎还边喊"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秦一脸黑线。
最后经过秦的部下们好一通劝说,瓷才终于安静下来,祂抬头望着秦,黑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祂。
"所以,你和周是一样的吗?"
秦没想到祂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的"
"哦,这样…"
瓷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去摆弄自己的手指了。
秦和部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觉得瓷的态度奇怪。
秦遣散其他人,没忍住,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瓷摆弄手指的动作停下来,祂抬头,秦很轻易的便捕捉到祂眼底的怜悯。
秦噗嗤一声笑出来,傲慢的昂起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祂"你那是什么眼神?怜悯?"
瓷低下头,不肯出声。
秦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见瓷迟迟不言语,祂用力一拍桌子,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祂看见瓷的指尖颤了颤,祂却丝毫没有放过瓷的意思,继续逼问着"你为什么这么看我?如今我是天下之主,你的怜悯从何而来?"
瓷知道今天要是不说出些什么,秦是绝不会让自己走的,于是祂深吸一口气,一脸平静的说了三个字"我害怕"
秦脸上的表情在祂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清空了,几秒之后,祂方才咬牙切齿道"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瓷嬉皮笑脸道"哪敢呢?你可是天·下·之·主~"
秦抓起一旁的书卷扔向祂"滚吧!"
瓷忙不迭的跑了。
后来,瓷跟着秦去了咸阳,秦很快便开始忙着政·权·集·中和统一文字,钱币,度量衡等,却总抽出空来陪瓷聊天。
瓷没有办法嫌祂些什么,在对待自己这方面秦确实不赖,瓷不止一次看见秦眼底的乌青,但祂总强撑着来自己这里,把夫子挤开,亲自给祂讲课。
二人唯一意见不合的地方也许就是,秦仍然执着的使用着商·鞅·变·法时期的沉重的赋税徭役,还抓了大批平民去修筑长城等防·御·工·事,使得平民们开始大量造反。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大泽乡起义。
陈吴领导的那伙人高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直逼首·都·咸·阳,最后虽然被镇压下去,但全国各地起义的热潮却愈演愈烈了。
早在祂修筑防御工事的时候,瓷就劝过祂。当时祂一把挥开瓷,厉声说"必须修!"
再后来有了楚和汉,祂们又相互争斗了五年,最后,汉打进了咸阳城。
殿外尸·山·血·海,生·灵·涂·炭。殿内,秦坐在龙椅上,身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祂看向远方,祂居然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笑着笑着,眼睛就湿润了。
"哈哈哈……急于求成……"
秦呕出一大口·鲜·血。周围的大火在蔓延,祂能感受到手臂被炙烤疼痛,身上的衣服就像烛芯,火舌舔上了一点,就一路向上,直至最后吞没了祂。
辉煌一时的秦,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害怕吗?害怕的,害怕什么?害怕你和祂们一样。
祂一直在避谶,结果却像是上天注定,祂仍然会与祂们一样,被时代的车轮碾碎。
瓷站在咸阳宫焦黑的废墟上,烧焦的气味弥漫着,祂垂下眼睫,又是一场雨落,只是这次不见了那个高大黑袍身影。
再没有秦了。